第74章 鸿胪寺隐秘十二

    公孙策紧紧盯着飞燕侧颜，只见她笑容烂漫，美丽的眼不时向后瞟上一眼，他心中被勾的痒痒的，终于按耐不住，快走几步，假装不经意地走到她身边，又左顾右盼地欣赏起街景来，飞燕抬眼看了看，撞了他一下，抿嘴笑到：“行了，你就别装模做样了。”

    公孙策略微有些害羞，“辽国使臣将入京城，我就是来看看你，想与你说说话，这便走了。”

    听到公孙策就要走，飞燕突然撅了嘴，“辽人真是讨厌，哪有事哪有他们，这次来的是谁？又想做什么？”

    公孙策随手捏了捏飞燕软绵绵的小脸，这才告诉她，“是封地在檀州的梁王耶律大石，年轻有为，这次是来我大宋议亲的。”

    “议亲？”飞燕的脸色突然不自然起来，有些手足无措。

    公孙策看出飞燕的反常，关心地询问：“你怎么了？”

    飞燕顾不上掩饰情绪，又焦急地问：“辽人这么匆忙地赶来就为了议亲？”

    “也可能只是面子上的说法，私下里的目的谁又能知道。”碍于卡伊姆在这里，公孙策并不能说得更清楚，可飞燕明白了，脸色顿时缓和许多，却不由地回忆起耶律大石那张英俊的面孔和那句似是玩笑一般的话。

    公孙策仓促的与飞燕见了一面，情绪又高涨了起来，眼前的困难似乎也不是困难了，又急匆匆地赶回了鸿胪寺。

    当天，辽国的梁王耶律大石和北面林牙萧肃陌便入住了四方馆的都亭驿，见过梁王后，公孙策感慨，梁王果然与外界所传无二，长相英俊不凡又气质超群，只是隐隐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在其中，不过，这又与他公孙策有何关系呢？

    当天的晚宴设在了四方馆的大厅之中，大食国王储一行也应邀参加，由于辽使前来议亲，故大宋适龄的皇亲贵胄之女皆盛装前来。

    耶律大石慵懒地靠坐着，眉头轻蹙，淡漠地盯着一个个到来的贵女们，突然他看到了什么，顿时坐直身子，眉头大开,嘴角轻轻挑了起来。

    大厅中，公孙策立在一旁，无意扭头，却见平日里不施粉黛的飞燕身着一身妃色礼服，轻粉罩面，略施薄朱，面若飞霞，盛装而来，当下便移不开眼了。

    大约是感受到公孙策灼热的目光，飞燕低头莞尔一笑，却又感觉另一道灼热的目光死死盯着她，她心中不快，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耶律大石，眼含警告之色，却转瞬即逝，变成了喜悦，因为此时卡伊姆突然扑到了她的怀中，亲热地叫着飞燕姐姐。

    飞燕警告的神色并未让耶律大石收回目光，反而更肆无忌惮地打量起了飞燕，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而易卜拉欣看着卡伊姆与飞燕亲热，大约是被弟弟的天真可爱所感染，并未阻拦，也是看着卡伊姆眼中含笑，温情满满。

    不久，晚宴开始，众人举杯共饮，明德郡主心细，向站在不远处的公孙策微微点头,看着他举杯示意，公孙策赶忙低头回礼，明德郡主这才微微一笑，一饮而尽。

    这小小的动作却让飞燕看到了，再看向公孙策时便眼含醋意，公孙策见飞燕凌厉的眼神，顿时心虚不已，不敢回视她。

    晚宴上，不管众人心中抱着什么样的心思，表面上皆交谈甚欢，在皇上透露出愿意出兵相助大食的意愿后，哈迪和里达均面带喜色，暗暗松了一口气。

    易卜拉欣向卡伊姆叮嘱一声，带着他起身来到皇上下首，向皇上举杯感谢，皇上看着两个辽人有些不悦的面色，心中很是喜悦，也起身拿着酒盏迎了过来，二人寒暄两句，皇上见到卡伊姆长相可爱，又想表现出自己的亲和力和对大食的诚意，伸手摸上了卡伊姆包着头巾的小脑袋，大约是见到卡伊姆神色中的怯意，易卜拉欣将卡伊姆拉到了自己身后，又笑着向皇上敬酒，皇上也不以为意，痛痛快快喝了酒，转身回了座上。公孙策心中好笑，这个易卜拉欣王子将卡伊姆王子护得滴水不漏，还真是个好哥哥。

    酒过三巡，耶律大石突然起身，向皇上示意后，走到了飞燕身边，似是没看到飞燕皱起的眉，大大方方地说：“与飞燕姑娘相别月余，甚是想念，这不，本王依诺来向你提亲了。”略有些嘈杂的大厅突然安静下来，卡伊姆瞪着圆圆的大眼睛，打量着耶律大石，又看看公孙策，再看回飞燕时，就有了些疑惑。

    公孙策听了耶律大石的话，低下头去，似是有些站立不稳，再抬头时，却是面白如纸，嘴唇微抖，袖袍中的手也狠狠攥紧了，可他只是个小小少卿，无法上前去质问那耶律大石，何时与飞燕有了承诺。

    明德郡主第一时间看向公孙策，看到了他的反应，止了一直挂在脸上的微笑，露出些许担心的神色，而飞燕则羞恼起来，语气也变得不善，“耶律大石，你胡说些什么？谁与你有了诺言，你不要再纠缠与我，我几次三番告诉你，我无意嫁你，你死心吧。”说罢，又有些不安地看向一旁的公孙策，耶律大石随着她的视线看去，一个清瘦俊朗的年轻官员站在一旁，心下便明了了。

    听了飞燕的话，公孙策紧攥的手放开了，可仍面色苍白，神态悲哀。耶律大石瞅了瞅公孙策，轻笑一声，又扭头看向飞燕，语带调侃，“遇到合意的女子不易，本王可要夺爱了。”说完，不管飞燕反应如何，仰头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回了座位。

    庞太师面无表情，好似并不在意，而皇上则轻笑着摇摇头，心道，这耶律大石难道还真打算娶个大宋女子回去，想到这，便开始考虑给飞燕的封号了，毕竟飞燕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如妹妹一般疼爱的，而耶律大石也是个青年俊才，怎么也得让飞燕风光地嫁到辽国。

    直到晚宴结束，公孙策都未从悲哀中挣脱，终于等到结束，飞燕急不可待地就要上前与公孙策好好解释一番，却被庞太师捉住了胳膊，强行带走了。

    明德郡主离去时走过他身边时，微微抿嘴，露出浅浅的梨涡，眼含宽慰地看着他，片刻后，又与八贤王一起离去了。

    将四方馆内事务处理完毕，公孙策找到屋边一个角落，缓缓坐下，将脸埋在手中，回想起耶律大石离去时戏谑的神情，以及飞燕那面若桃花的脸庞，突然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

    他就这样靠着墙角静静地坐着，望着天上的残月，直到夜色越来越浅，而夜空已蒙蒙地透出了一层曙光，他竟是一夜未眠，直到被远处的一阵嘈杂声扰乱了思绪。

    他细细听了听，声音传自怀远驿，他心道不好，立即起身，整了整衣冠，向怀远驿飞奔而去。

    怀远驿中，公孙策惊愕地看到，昨晚还与众人把酒言欢的大食国大将军哈迪，竟然死在了花园中的一个角落，他双目圆睁，腹部插着一把匕首，双手呈抱胸的姿态，右手食指上沾染着血迹，在尸体不远处的石板路上，原本用鲜血写成的字被人涂抹过，变成了杂乱的血痕，难以辨认。

    公孙策的心狠狠沉了下去，甚至顾不上再悲伤，迅速脱去官服，手上罩上一块帕子，小心翼翼地查验起尸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