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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谢淮安的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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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花笺拿着钥匙,打开了谢淮安卧室的门。

    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陶花笺走进去,一眼就注意到了桌上的那本笔记本。

    看样子,款式很旧,封皮也泛黄卷边,应该有些年头了。

    她拉开椅子坐下,翻开本子的第一页,看清第一句话的时候,她彻底愣住了,甚至忘了呼吸。

    我好像遇到了一个,第一眼就喜欢上的人。

    时间是十一年前,元旦。

    再往后翻,点点滴滴的记录,全都是关于“她”的。

    她弹钢琴很好听。

    她的手受伤了。

    她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她笑起来很漂亮。

    我今天和她对视了。

    ……

    再然后,突然换了画风。

    父亲又喝醉了。

    父亲赌博输了钱,讨债的人找上门了。

    父亲打了我。

    父亲说我是畜生。

    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又开始记录那个“她”。

    陶花笺忽然想起在《白色婚纱》那个副本里,谢淮安随口一编,用来骗童淮橘的谎言,原来都是真的。

    父母离异,父亲好赌,喝得烂醉就开始打人。

    这就是他渴望家庭的原因吗?

    陶花笺接着往下看,后知后觉才意识到,“她”指的就是自己。

    而谢淮安并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因为在他眼里,像自己这样卑劣的烂人,提起“她”的名字,就是一种亵渎。

    日记本里对“她”的描写,最后戛然停止在一句:

    她有男朋友了。

    后来,日记本里的记录中断了很长一段时间。

    再一次继续,内容又变回了“父亲”。

    陶花笺忽然觉得自己这种很残忍,可这偏偏就是事实。

    在谢淮安的这段短暂人生之中,每天生活的中心,日记本里的重点对象,仅仅围绕“她”和“父亲”两个人展开。

    一个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少年心事,另一个是黑暗得望不到尽头的扭曲家庭。

    也许在他眼里,靠着前者的微弱光芒,便可以义无反顾地踏上寻找黎明的黑暗之旅途。

    可惜,后来的日子里,他连那抹微光也不剩了。

    日记本里再一次提到“她”,是三年之后。

    这个日期,陶花笺永远也不会忘记。

    是她去咖啡馆取u盘,窥见一切真相的那天。

    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她,我太没用了……她好疼好疼,流了好多血,我救不了她。

    陶花笺心口莫名抽了一下,突如其来的疼痛令她倒吸一口凉气。

    明明他根本感受不到,自己当时有多么得疼。

    可谢淮安却在日记里清楚明白地写下这句:她好疼好疼。

    疼的究竟是她,还是你?

    那么你呢?

    你是心疼她更多一点,还是自己身上的伤更疼一点?

    陶花笺没由来地冒出了一连串没头没尾的问题,每一个都不需要解答,她心里早有答案。

    再往下,是他翻来覆去的自我怀疑,自卑、自责……什么都有。

    把真相这样残忍地摆在她的面前,真的是正确的吗?

    如果没有我的这一举动,向之晏是不是就不会对她下死手了?

    她的人生是被我毁掉的吗?

    陶花笺在这一刻再也忍不住泪,哭着摇头说不是,反复地说。

    回应她的,只剩下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日记本里的内容又一次停住,最后一句,他写的是:

    我真该死。

    那个时间,陶花笺依旧记得。

    是自己被向之晏的律师诬陷,百口莫辩,在法庭上被人当疯子一样摁在桌面上的那天。

    陶花笺似乎猜到了什么。

    她有些不敢相信,颤抖着手,翻到了下一页,那个日记终于续上去的部分:

    她的清白,我还给她了。

    仅此一句话,陶花笺瞬间崩溃,捏着日记本泣不成声。

    难怪他在副本里清楚地知晓将要发生的一切事情,因为八年时间,他暗自走访,私下调查,四处求人。

    拼拼凑凑,才从权势滔天的向之晏和魏昼的眼皮子底下,偷偷摸摸地收集到一点点线索。

    而他不厌其烦,屡战屡败,八年时间,他什么都做到了。

    学拳击,学法律,学钢琴。

    全都是因为她。

    十一年暗恋,八年还清白。

    这就是谢淮安赋予自己存在的意义。

    可他却不曾对任何人提起,哪怕他知道,只要自己把曾经为陶花笺付出过的东西,不说全部,凡是拿出一丁半点,陶花笺都得对他感激涕零。

    “傻子……”

    是啊,谢淮安是傻子。

    可是……再也没有人会像他这样爱我了。

    从前谢淮安亲口说过的每一句“我在等她情愿”,此时此刻,全都变成了最尖最利的刀口,刺进陶花笺的心脏。

    疼得她喘不上气。

    陶花笺顿然想起自己出狱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改了自己的姓名。

    当时,工作人员问她要改什么姓,她愣了很久,想起母亲素日里最爱叫她的那个小名“阿桃”。

    她笑了笑,就改成陶吧。

    但她从来没有想过的是,哪怕她画了很浓很夸张的妆容,改了名字,改了脾气性格,谢淮安还是一眼就能够认出她来。

    所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才会反复介绍,反复确认。

    “陶同学,你记住我的名字了吗?”

    兴许是从前的童淮橘并不记得谢淮安,所以他希望后来的陶花笺能够记住自己。

    屋外的风顺着门缝偷溜进来,吹动了桌上的日记本。

    然后,陶花笺看清了,被风吹得差点合上的日记本,在封皮里的第一面就写了六个大字。

    “谢淮安的遗书”

    他的遗书,没有自己,全是陶花笺。

    埋藏多年的少年心事,终有破土而出的那天。

    雨停了,天晴了。

    陶花笺把日记本收回抽屉里,闭上眼,在谢淮安的床上躺下。

    安然入眠。

    她说:

    谢淮安,梦里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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