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猝不及防
大荒位于中州腹地,常年干旱,只有长得有矮小的灌木和贴地的草皮。
再走三十公里,便到达西常族的地界。
营帐外,偶有细碎的谈论声,透过风口,传进傅知宁的耳中。
这一觉格外绵长,等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元气满满。
阳光漫过帏布,洒在床边。
傅知宁伸手去接,感受到久违的温暖。
她抬头,看着简陋的帏帐。
不过,这是哪儿?
傅立在外练兵回来,走过傅知宁的营帐,见人已经走了出来,十分惊喜。
“少主,您醒了!”
傅知宁见着他并不意外,微笑着点头示意。
毕竟,如果是百里荼,她现在估计在牢里,而不是好端端地在床上躺着。
她问:“百里荼呢?”
傅立道:“被关押在牢车里。”
原来还是没有逃过一劫啊,她轻晒:“褚时丰呢?”
“褚将军的营帐在东南方。”他指着那个方向道。
傅知宁皱眉问:“你和他还没散?”
傅立实话实说,“少主,他们熟悉地形,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声音越来越低,透着一丝为难。
傅知宁并不是质问,没有责怪的意思。
她只是想知道,在她昏迷的期间,都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是怪你,相反,我很感谢你,在我昏迷时候照顾我。”
说完,她让傅立随她进去,把这几天的事都告诉她。
听罢后,她扫了一遍四周,确定没人后,对他低声道:“褚时丰心思阴沉,身边人手又多,我们还是少纠缠为妙。”
傅立听后,拱手道:“其实少主不说,我也正有此意,本欲等少主醒后再做决断,既然事不宜迟,我这就吩咐下去,让弟兄们现在就启程。”
傅知宁连忙拉住他,“等等!你这样做,不就等于告诉褚时丰我们要开溜嘛。”
傅立不太明白,她又说:“你悄悄地传达下令,等到半夜,我们再偷偷地走,神不知鬼不觉。”
虽然行为有些偷偷摸摸,但能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傅立道:“是,少主心思缜密,我这就去办。”
看着傅立远去的背影,傅知宁站在营帐前暗笑。
等天黑她就走,她才不要和别人一路。
中州山高水阔,她只希望,和这些人永不相见。
就在她转身准备进去的时候,不知哪处一阵鞭打声传来。
她又走出营帐,拉住前面一个巡逻的士兵,“小哥,这是怎么了?”
士兵听着喧闹声,立马明白,告诉她道:“哦,那是暴君百里荼和他的手下在受刑呢。”
手下?
难道褚时丰不止抓了百里荼一人?
当时从幻境出来,她的头昏昏沉沉,没见到郑重和其他人,她还以为他们逃了。
她急切地问:“除了百里荼,还有哪些人?”
士兵张口道:“那我哪儿知道。”他见她陷入沉思,便抬脚走了。
傅知宁朝着声音寻去,心中忐忑,不会这么倒霉吧。
军营空地,立了几个木桩,百里荼被绑在其中一根上,口吐鲜血,身上布满了鞭痕和刀伤。
行刑的人没有丝毫同情,在鞭打的同时,一盆盐水泼了过去。
百里荼咬牙立挺,硬是把嘴里的呜咽声吞了下去。
褚时丰坐在熊狐毯上,喝着茶,吃着水果,心情大好。
几个修士站在旁边,看着曾经的主子,没有一点不忍。
他们大多趋炎附势,谁为王,谁就是他们的主子。
如今百里荼落入褚时丰手中,可有得折磨了。
傅知宁远远看过去,见一旁绑着的,还有郑重和谷闵。
还真是这样,这可让她发愁了。
她走过去,秋回拦住她。
褚时丰摆手让秋回退下,傅知宁这才上前。
她还未出口,褚时就丰迫不及待地向她炫耀,“看看,傅姑娘,曾经的沅国皇帝,现在是我的阶下囚。”
傅知宁对这个没兴趣,但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百里荼蓬头垢面,顶着一幅惨状,几日的时间,消瘦不少。
什么样的手段才能让人几天内变成这样?
饶是不喜他的傅知宁也不忍直视。
这和原身当初受过的罪,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看向旁边的褚时丰,心中多了层戒备。
褚时丰乐在其中,这算什么,后面非人的折磨还多着呢。
当初他攻入宫中,发现他姐姐死在牢中。
她是那么爱美的一个女子,死的时候却面目全非。
百里荼死死盯着褚时丰,像是一只被困住的老虎,带着天生的傲气,时刻都把驯兽师撕裂成碎。
褚时丰感受到他的恶意,挺起身子,吩咐行刑的人道:“给我打!狠狠地打!”
鞭打声络绎不绝,旁边的谷闵和郑重也遭了殃。
傅知宁开口道:“谷族长也是受害者,为什么要抓他?”
褚时丰道:“谁让他帮百里荼,他杀了我那么多兵,这是他应得的。”
他仗着人多势众,眼神都带着不屑。
傅知宁见没得商量,担忧地看着他们。
恰好那么一瞬,她撞上百里荼的目光。
那是一种冷漠且复杂的眼神,她不知道如何形容,仿佛一瞬间,生出羞愧之情。
她愣了几秒,有些无措。
笑话,他变成这样又不是她害的。
不过……她看向身旁的褚时丰,“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褚时丰还真想了想,“不知道,百里荼暂且留着,其他人,不是杀了就是埋了吧。”
傅知宁变了脸色,要真是这样,那金茉儿怎么办?
而且百里荼和谷闵回不去,谷氏一族岂不是会……
虽然理智告诉她,沅国内乱,赢了名垂千古,输了身首异处,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谷氏一族因她被俘,金茉儿又救过她性命,她不能坐视不理。
不然一辈子都不会安心。
她攥紧拳头,心中有了抉择。
当夜幕降临时,百里荼才得到安息。
他被赶去牢车,和谷闵还有郑重关在一起。
没一会儿,士兵朝里面扔了两个硬馒头,再三看好锁后,站在不远处看守。
郑重擦擦馒头,递给百里荼。
“陛下。”
百里荼盯馒头了许久,最终拿起放在嘴边。
他指甲嵌入馒头,嘴里铮铮咀嚼,面色沉沉,像是要吃人。
郑重和谷闵分了另外一个。
一时间,静默的牢里只能听见吞咽声。
郑重心中愤然,当时陛下被卷入幻境的时候,他逼修士施法,但那群修士看他们兵败,并不作为。
后来,幻境被破,他们伤亡惨重,无力和褚时丰抗衡,轻而易举地成为俘虏。
还连累了陛下。
傅知宁在幕色的遮掩下,找到百里荼关押的地方,她正了正衣冠,坦然走向牢车。
看守的士兵自然拦住她,“干什么?”
她拿出准备好的说辞,“看不见吗?我要去见犯人。”
士兵当然不让,她道:“百里荼和我有灭族之仇,我不过去羞辱一番,扬眉吐气,难道你还害怕我放了他吗?”
“再说了,我可是傅家军少主,你们将军的同盟,得罪了我,你吃罪得起吗?”
“好,你不让我去,我就去找褚时丰!”
她装作要走,士兵连忙拉住她,给她让路。
她狐假虎威道:“离我远一点,我不想看到你!”
士兵被她唬住,乖乖站在能看到,但不能听到的位置。
她走过去,首先看到的,是坐在一角的百里荼。
这时的他,没了往常的矜贵。
他面色惨白,眼睛红肿,除去宽大裘袍的倾覆,只着一身单薄的白色里衣,衣服染上鲜红的血液,给他平添了一丝凄美。
百里荼察觉有人靠近,抬头看去,居然是傅知宁。
他眉头颦蹙,没一会儿却又舒缓。
他想,她应该很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