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冤家路窄
傅知宁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他都自身难保,不想着赶紧逃命,还有心思在这里威胁她?
想象中求饶的画面没有看到,百里荼却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讥讽。
他脸色骤然沉了下来,把匕首架在她脖子上。
冰凉的触感让傅知宁呼吸一滞,“有话好好说,何必这么客气呢?”
百里荼道:“你命还真大,躲在冷宫这么久,居然还活着。”
傅知宁僵着脖子道:“那不是托你的福。”要不是他废了金茉儿,她哪能活地这么容易。
百里荼愠怒,手上的匕首紧了几分。
匕首在脖子上摩擦,眼看就要见血,傅知宁眼眸一转,想起外面的士兵,“你想好了,要是我出声,立马就会有人来,大不了同归于尽。”
百里荼嗤笑,“好啊,你可以试试,看是你喊地快,还是我的刀快。”
傅知宁攥着衣角,心快要跳出来,她手里没有任何护身符,一个早就“死了”的废后,没有剩余价值。
她强迫自己冷静,在原身的记忆中,百里荼是个暴戾恣睢的病疯子,不按常理出牌,所有事情都由着他的喜好来。
现在杀她轻而易举,百里荼为何迟迟不动手,难道是为了在她死前折磨她?
她生出些勇气,表面却装作胆怯,问他:“那……那你想怎么样?”
果然,百里荼很满意她的神情举动。
他想,反正不急于一时,在这冷宫中,有个使唤逗趣的人,之后的日子才没那么难熬。
他戏谑地看着傅知宁道:“我可以饶你一命,但……”
“条件是你今后为奴为婢,终生侍奉我。”
“怎么样?想……”
“好。”傅知宁一口答应,还好,没她想的那么糟。
百里荼被打断话,愣了片刻,眼里透出诧异——她答应地这么干脆……
不过很快他就想通了,也是,在生死面前,什么都不值一提。
傅知宁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百里荼暂时不杀她,她紧绷的身体舒缓很多。
至于为奴为婢,好生侍奉……这儿又没有白纸黑字,几句空口白话,唬一唬他罢了。
两人回到地面上,衣服都湿漉漉的。
傅知宁回房换了一身衣服,出来时,百里荼坐在井边,耷拉着一张脸,表情阴郁。
她没打算理他,径直往院门口走去。
百里荼气她如此没有眼色,真是缺乏管教,以前服侍的太监和宫女,只要稍微看他的动作就知道他要干什么,都不需要他的吩咐,他们就把东西放在他面前。
他闷声命令道:“还不快拿件干净的衣物给我!”
命令发出去了,可惜被命令的人不买账。
傅知宁双手环胸站着,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忍唆不禁道:“陛下,这里是冷宫,您看看,我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又怎么会有您的呢?”
说的话非常礼貌尊敬,可腔调阴阳怪气,她以为他听不出来吗?
百里荼开始后悔刚才的决定。
他就知道,这个女人野性难训,刚才答应地好听,现在又是另外一副面孔。
以前她把他当一个疯子,一举一动都带着嘲笑,现在她把他当猴耍!
留着她也是让自己生气。
愤恨涌上心头,他纵身上前,精准无误地掐住她的脖子。
窒息的感觉一下子上来,傅知宁惊讶他怎么突然反悔。
嘴里呜咽:“你……放开……”
百里荼好像真的决心要杀她,手腕的力气越来越大,她眼角很快泛出泪水。
情急之下,她胡乱挣扎着,用手去抓百里荼。
也不知怎的,下一刻,空气一下子灌入她的口鼻,她弯腰急促呼吸几口,然后瞥见百里荼伏倒在地上。
他眼神里充满了震惊,用手摸着胸口微麻的位置,难以置信。
他刚刚……被傅知宁拍开了?
这种场景他无比熟悉,汇英殿的修士经常用灵力给他演示。只是这十几年来,中州灵力衰竭,他们的灵力低微,没有这么强的攻击性。
傅知宁从小被傅太后收养,深居简出,她一个凡人,怎么会……
傅知宁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只目睹百里荼的神情从震惊变为了警惕,不禁怀疑起来。
她从手到脚把自己看了一遍,原身还有隐藏技能?
她说呢,怎么什么药也没吃,还经常饿肚子,身体恢复的速度却十分惊人。
不过从目前的情况看,这对她而言,利大于弊。
有了这个,大抵还可以吓一吓杀人未遂的百里荼。
百里荼从地上爬起来,湿衣服沾了地上的泥土碎叶,整个人脏兮兮的,还用很奇怪的眼神看她。
傅知宁一时之间有了底气,扬起唇角问他:“还想杀我吗?”
百里荼一句话不说,傅知宁嚣张的嘴脸让他有了畏惧。他曾经也思索过,为何傅燕竹会收养一个家族旁支的庶女,就因为星运官的一句此生佳玉良缘,纠缠不休的话?
他不信命定,傅燕竹也不信,所以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拍拍尘土,凶狠地瞪她一眼,转身走进了房中。
傅知宁也没有多说,容易露馅,能震住百里荼就够了。
她小心翼翼地走出院子,想去看看金茉儿,这么多搜查的侍卫,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吓坏了,不过有郑重在身边,应该会护她周全。
冷宫是个被人遗弃的地方,即使换了皇帝也一样。虽然外面守卫增加了不少,但里面也没人看守。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搜查过的冷宫再安全不过,加上没有宫女太监,做起事来反而最方便。
百里荼聪明地选了这个地方。
谁也想不到,一朝帝王,会在冷宫苟且偷生。
傅知宁只能自认倒霉,冷宫这么多间房,他偏偏逃进了这个院子。
冤家路窄啊。
经过一天的提心吊胆,傅知宁饿地比平时更快。
但这个时候不能生火,烟气会引来侍卫,她也不敢去找金茉儿,刚才回来的路上差点被一个巡逻的侍卫发现,她脸都吓白了。
百里荼一日没被捉拿,风波一日不会平息。
她翻找了半天,没有发现半点可吃的东西,唯一能填肚子的,只有之前喝剩下来的冷汤。
她妥协地喝了一碗,想起隔壁屋的百里荼。
他好像进去后就没出来过,要不要去问问他?
然而下一刻,她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大家都是成年人,饿了难道不会找东西吃吗?她管这么多干嘛,上赶着送人头吗?
算了算了。
然后她把冷汤放在橱柜里面的位置,坐在侧屋里,把门掩着。
晚上,傅知宁已经坐到四肢麻木,盯着主屋,不见人出来,她又疑惑又烦劳。
难道百里荼想霸占她的屋子,赖着这里不走?
春日的夜晚没多暖和,她搓搓冰凉的手,觉得不行,她所有的东西都在主屋,就算房间要不回,东西总该拿出来。
她礼貌地敲了敲门,没人回应。
她小声地喊百里荼的名字,也没人回应。
于是她推门进去。
借着窗边的月色,床上裹成一团的人影出现在她眼底,她走近一看,只见百里荼瑟缩在床角,捂着被子,身体颤抖,唇色苍白。
这是……生病了?
她犹豫了下,伸出手贴在他的额头。
热度烫人,发烧了。
额上乍来的冰凉让浑身滚烫的百里荼得到几分缓解,他紧皱的眉头平整下来,呼吸舒缓很多。
但没一会儿,这冰凉褪去,他再次陷入火热之中,呼吸又开始加重。
傅知宁用力推他,“百里荼?百里荼?”
百里荼烧地糊里糊涂,眼皮死死贴着,一动也不动。
她又拍拍他的脸,“喂,醒醒,醒醒!”
正准备抽回手的时候,百里荼的脸贴了上来,压住她的手。
她猛地抽开,嫌弃地往被子上擦了擦。
真是气死了,这人生病也不安分。
她不管了,拿了东西,准备一走了之。
迈到门口的时候,她抿起唇又回头望望屋里的人,狠下心来:死了才好!
死了,她的生命安全就多一份保障。
夜里,百里荼难受地牙齿快要咬破舌头,他感觉自己身处炼狱,每一个因他而死的人都在报复他,他们用剑刺穿他的胳膊,用手拍打他的脸颊。
他想:这些人都是废物,只要他不死,他们一个也逃不掉!
他沉沉睡去,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
百里荼醒来后,头疼欲裂,喉咙一痒,他咳嗽几声,体内的热退了一半,引发出其他的病症。
他恼怒地把被子扔在地上,都怪这副身子,这么经不起折腾,沾了点凉水,就连夜发起了高烧。
不过,恍惚间好像有一个身影,有人贴近他,让他不那么难受。
他看向窗外,外面下起了细雨。
傅知宁在厨房的板子上睡了一夜,搂着一床称不上是被子的被子,冷到了第二天还没暖和。
她心中懊悔,昨天就应该再狠心一点,把被子也拿回来。
看见醒来的百里荼,她心想,烧地这么严重,居然还活着。
果然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