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吴铭的自述
我叫吴铭,一只游荡在浊世中的幽灵。
我出生在乡下一个普通家庭,我的童年跟大多数农村的孩子一样,嬉戏打闹。
即便明知回到家后免不了一顿训斥,我也还是哪里古怪就往哪里跑,每天都把自己搞得脏兮兮的就像烟囱里的煤球。
调皮、不懂事,是对我孩提时最贴切的形容词。
农村的孩子大多都是留守儿童,我当然也不列外。
我从记事起,身边陪伴我的就只有爷爷奶奶,准确的说只有奶奶。
爷爷身体还算强壮,不忍心在家蹉跎时光,趁着还有几把子力气去大城市里卖苦力。
只有到秋收和过年才会回到家里待上十天半个月。
爸妈在家的时间要比爷爷还要少,他们都是在临近过年的那几天才会回来,等过完年走完亲戚后又要外出打工。
小时候的我很想舍不得他们,但很无奈,他们要外出赚钱。
小时候的我不懂,钱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他们每次走的时候我都不会去送他们,因为不舍,但这并不妨碍我一人独面十万大军。
当年若能得一顺手宝棍,定叫那十里菜花皆无头。
我小学是在隔壁村里上的。
那是我们镇上最大的一个村子。
在那里我遇见了那个让我情窦初开的女孩。
当然,那个时候的我肯定是不懂得什么叫做喜欢的。
我只是觉得她很特别,她跟所有人都不一样,她很干净,就像一朵洁白的莲花,即便长于淤泥依旧不染尘埃。
学校很小,每个年级就只有一个班。
她虽然与我同龄,但却比我早上了一年学。
所以她还当了我一年的学姐呢。
等到升二年级的时候她留级了,于是我得愿所偿的与她同在一个班级。
之后三年级,四年级,五年级,六年级,不出意外的我跟她都是同班。
甚至还跟她分到一个小组面对面过呢。
三年级是我人生的转折点,我好像是从那时候才开始变得孤僻和沉默寡言。
但我还没有丧失独属于孩童的天真。
最终,孩童的天真战胜了孤僻,但这只是暂时的。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慢慢的变得不认识自己,我感觉我跟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他们说我太天真了,可十四五岁的年纪不就应该天真吗?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那么古怪,为了不让自己被孤立,我开始努力伪装自己。
效果很显着,很多人都愿意跟我做朋友,向我诉说他们的心声,但最多的还是那些对别人的坏话。
初始我只是觉得他们烦躁,虚伪,后来我就开始萌生出了其实被孤立也挺好的念头。
因为他们都好丑陋啊,他们在我面前诉说着别人的坏话,可当面对那个人时依旧是笑脸相迎,一副好朋友好哥们的样子。
仿佛那个向我诉说别人坏话的人不是他一样。
十四五岁的年纪不能……至少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啊!
十四五岁的少年应该是坦率天真,说话不过大脑,所有情绪都表现在脸上才对。
可以早熟,但不应与市侩挂钩。
我不懂,也不敢向大人询问。
因为他们更加市侩。
虽然萌生了想被孤立的想法,但也仅仅只是萌生。
其实我心里还是很害怕被孤立的。
这个时候的我还没有学会如何去品味和享受孤独。
于是我给自己立下了一个又一个的人设,并乐此不疲的完善。
慢慢的,我脸上的面具愈来愈厚,厚到了等我想摘也摘不掉了的程度。
初三那年,还在纠结是喜欢还是好奇的我在朋友的鼓励以及忽悠下,脑袋一热去向那个让我情窦初开的女孩表白了。
至于结果……
对的,是失败了。
高中我们去两个不同的学校。
上了高中后,我内心开始有一种强烈的冲动。
我想要撕下所有的面具,我想要做最真实的我,即便明知道这样很有可能面临被其他人孤立的结果我也不想退缩,因为这时候的我已经开始对孤独产生了好奇。
我想去品味孤独,我想所有人都孤立我。
但……
这股冲动只是刚刚萌芽,就被我脸上……不,应该是被我心中厚重的面具压垮。
我还是戴着面具生活。
我对一切都保持着最原始的好奇,但厚重的面具不允许我去满足我的好奇心。
明明心里想做,但却碍于我为了融入集体给自己立下的各种可笑的人设而踌躇不前。
我讨厌,甚至恶心这样虚假的自己。
高一上学期期末分班,我开始尝试慢慢摘掉心中的面具。
也是在这个时间段里,我遇见了第二个在我生命中荡起涟漪的女孩。
她很漂亮,跟第一个女孩含蓄,典雅的漂亮不同。
她的美更多的是惊艳与张扬。
少女的青涩就像一条锁链,锁住了她应有的美。
等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她毫无疑问会是很顶层的那种美女。
高一不显,等到高二少女的青涩仅是褪去两分就迷倒了一大片还处青涩的少年。
其中并没有包括我。
因为当时的我还在对第一个女孩念念不忘。
我分不清是因为真的喜欢,还是不甘。
她暗恋我,这是我高二下学期才意外得知的事情。
当时的我满脸青春痘,实在称不上什么帅哥,再加上我还对第一个女孩念念不忘,于是对她的示好我选择视而不见。
高三,我成功撕下了一层薄薄的面具。
可还不够。
她对我示好更加大胆了,开始在餐厅与我偶遇时明目张胆的看我。
不是像以前那样偷偷的用余光瞥,而是直勾勾的盯。
不过她还是不敢对上我的眼睛。
她的眼睛没有第一个女孩那么干净,除了自信,她的眼睛跟绝大多数人一样,所以吸引不了我。
虽然她的外表很美。
高三下学期,我陷入过一段时间的混沌。
那段时间我萌生出了何必寻求真爱,随便找个人凑合一下得了。
就像刚刚说的,我对一切都保持着最原始的好奇,恋爱也是其中之一。
我想体验恋爱的甜蜜,我想品味失恋的酸痛,我想……
总之这个世界上的所有情感无论好的坏的我都想体验一番。
我曾试着主动向她迈步,她退了,她想欲擒故纵,于是我果断放弃
因为毫无意义。
从那一刻起,我心中的面具又轻盈了几分。
高三结束,都说复读压力很大,但我想体验一下复读的生活,于是我选择了复读。
复读的这一年我遇见了那个真正让我心动的女孩。
她与第一个女孩不同,后者是我年少懵懂时分第一个闯入我心房的女孩。
而她则是我成年之后第一个也是迄今唯一一个扰动我心房的女孩。
我和她曾有过一段时间的暧昧期,但结局还是以遗憾收场。
她像一个精灵,不管在哪里都是大家宠爱的对象。
而我孤僻的像具行尸。
光明圣洁的精灵爱上了丑陋黑暗的行尸这种小说里才有的狗血桥段真实的发生在了我的身上。
她是光明的,所以在她看来黑暗就是苦难的代表,她想拯救行尸,她想把行尸拉出黑暗成为一个她所认为的——人。
可她没有想过,行尸是见不得光的,对于行尸而言她口中的黑暗就是光。
行尸曾试着去接受光明,可欢迎行尸的就只有这只精灵,行尸像个异世界的旅人。
爱情果然伟大,孤僻如我竟也会为了某个人而去做出改变。
我又为自己戴上了面具,不同以往的是,这次是我自愿的。
被迫戴上的面具怎么也摘不掉,自愿戴上的面具反而一触即碎。
依稀记得那天晚上我问了她一个问题,然后我们结束了。
从那一刻起,我的心房被牢牢的锁死。
那天晚上是一个契机,是我摘掉了脸上所有的面具的契机。
我成功了,我成功摘掉了脸上所有的面具,在心中戴上了一张更大的面具——孤独。
我享受孤独,并乐此不疲。
高考结束后,我本以为我与她此生再不会相见,可没想到却在大学与她意外相遇。
她好像是有了新的开始。
当看见她身旁站着别人的时候,说实话,我的心有那么一瞬的颤抖。
那种感觉好像是叫……失落。
升入大学后我还认识了一个人,他叫许梧。
他的眼睛像孩子般那样纯净。
我很喜欢。
可他的话真的很多,一次偶然他缠上了我。
他生出了与那个女孩一样可笑的想法,救赎。
是的,他也想像那个女孩一样自以为是的要把行尸拉出黑暗。
可我真的不需要救赎,行尸也不需要光明,孤独才是属于我以及行尸的温暖。
后来他说,只要我愿意参加运动会他就不再缠着我。
于是我参加了。
可运动会上实在吵闹,如同魔音贯耳一般,每分每秒都让我承受着莫大的折磨。
耳塞是一个好东西。
于是我戴着耳塞参加了运动会,虽然不能隔绝掉所有的声音,但至少能把噪音控制在我能勉强忍受的范围内。
因为长时间没有运动,我的身体像木偶一般僵硬,只是稍微活动了一下就受伤了。
我的躯体重重的摔在地上,恍惚间,我看到了一只精灵朝跑来。
我本以为自己已经释怀,她在我心中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过客了。
但此刻……
我承认我错了。
她向我跑来的身影,那因奔跑而扬起来发丝,比之前十九年里我所见到的一切景色都要美。
原来我的心房一直未曾锁死,它只是在等候那把合适的钥匙。
医务室里,她再次向我表明心意。
说实话,我动摇了。
但我还是拒绝了她,因为我已经习惯了孤独。
那天过后,我忽然间想明白了一切,于是我抛下了一切,去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