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争画
县主还未走远,又有客人到了,是陈家的马车。下来的除了陈锦岚、陈彩岚姐妹外,竟然也有一个不速之客,陈二夫人方氏。
老太太得知方氏是陈名医的嫡媳、京中翰林的女儿,脸上罕见地笑出了皱纹。她是书香之家的女儿,最喜欢和读书人家往来。见到方氏,比见到县主更加投缘。小辈来往毕竟只是孩子间的交际,长辈登门才算是重视,以前季家请陈名医看诊还得走唐家的路子,现在陈家二夫人都亲自来了,这是何等的面子?
季家都多少年没有这么热闹了,今日依稀重拾往日的荣光,季老太太高兴得嘴都合不拢,吩咐谈氏去得必居订上好的席面送去三房。谈梅雪心中郁闷,还得乖乖操办。
正在安排,门房小子又跑了过来:“唐家来人了!”
唐家!和季家退亲的唐家?这些年对季家避之不及的唐家?
听到唐家二字,水清桦的脸霎时变得苍白。上辈子临死前的记忆霎时间涌来,身子不由晃了晃。季子墨看见,上前一把扶住她:“清桦,你不舒服吗?”
“无事,可能天气太闷热了。”水清桦吐出一口气。有什么好怕的呢,不是早就下定决心要面对的吗?
“唐家怎么会来?”水清桦问。
“是我,唐灏最近帮我良多,是他请了陈名医,也是他引荐我拜入董大儒门下。前几日帮你写帖子,我就多写了一张,请了唐灏。”季子墨解释。
合情合理,水清桦自己承蒙唐灏帮忙才看上病,她没理由拒绝。
季老太太心里膈应,唐家退亲之举可以理解,但毕竟是置两家世交于不顾,说句落井下石、势利眼也不为过。她不想见唐家人。
季子轩就不同了,官场沉浮的人,不会感情用事,唐家主动修好,对季家有利无弊。他劝解老太太:“母亲,听说唐家来的没有长辈,您也不用出面,都交给儿子们便好。”
季老太太轻哼一声,由琴韵琴心搀扶着回自己的院子休息。
唐灏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了自己的长兄,也是唐家现在的当家人,唐潜。当年也是他,力劝父母取消妹妹和季家的婚约。
水清桦心道,怎么现在都流行长辈跟着家中小辈上门做客吗?
再次见到唐潜,季子轩彷佛完全忘了当年的事请,一脸笑意,大步上前,拱手一礼:“多年不见啊唐兄!你风采更胜当年了,快请进!”
唐潜比季子轩年轻几岁,毕竟也是一家之主,沉稳冷静不逊于季子轩。两只老狐狸对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亲亲热热地移步书房叙话了。
季子墨悄悄问唐灏:“你哥怎么来了?”\u000b唐灏哭丧着脸说:“你以为我做的任何事,能逃过我哥的法眼吗?他知道你拜了董大儒为师,还知道你明年要下场,他很看好你呢。”
季子墨笑笑,他早该想到的,唐灏是好孩子,只是他到底是个没有势力的纨绔子弟,无论是请医,还是牵线拜师,动用的都是唐家的资源,没有他长兄的许可是办不到的。唐家这份情,他领,也会想办法回报。但这不意味他能坦然接受唐家之前翻脸不认人,现在又提前烧冷灶的做法。做什么都太急了,让人感觉不舒服。
这一天,唐潜并未在宴上出现,一直和季子轩在书房长谈。
水清桦暗暗摇头,今天她是真的只想办个亲朋小宴啊!
作为女主人,此刻只能挂起微笑,招呼起客人来,有大嫂在场,很多话她都没法说,气氛说不出来的别扭。
唐灏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女宾席上一个眼熟的身影,那不是上次让他牵马的姑娘吗?子墨哥的小姨子。想到她骄纵的脾气,他摸摸鼻子,自己还是离远一些吧。
谈梅雪陪坐一旁,也很不耐烦,来的都是些什么人:水家,穷门小户;窦家,穷门小户;董家,倒是高门大户,但那个董姑娘一直用鼻孔看她;陈家,门第尚可,嫡出小姐却拜水清桦为师,陈老夫人竟然也同意,这种眼光,以后这家人没什么出息了;唐家,翻脸如翻书的小人。浑然忘了现在唐家人正是她丈夫的座上宾。
坐了一会儿,谈梅雪借口孩子感染了风寒需要照看,扶着丫鬟袅袅娜娜地走了。
她离开,众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水清桦环视四周,发现都是自己人,就是多了个唐灏。使了个眼色,让季子墨把唐灏带走,没想到唐灏一下子就看出来了,他大剌剌地坐下,说道,“不管你们密谋什么,我也要参加!”
对上耍无赖的人水清桦也没办法,只能把她要开绣坊,想要邀请大家一起画绣图的想法说了。
董雅静第一个响应:“我画!我可以画各种竹纹。”
陈锦岚也跃跃欲试:“我能在楚地的植物、草药里找灵感吗?”
“当然可以!”水清桦惊喜道:“我们要做的就是推陈出新,自成一家,有什么新想法、新花样都可以呈现。”
“水娘子,我可以画吗?”一个妇人的声音响起。
是陈二夫人方氏,她期盼地看着水清桦:“算我一个吧!”
虽然很意外,水清桦还是痛快应了。
季子墨也被众人的情绪感染:“我也和你们一起画。”
众人咋舌,季子墨出手,谁还敢画啊?
“夫君你自有任务,”水清桦笑道,“你要做判官,大家的绣样汇集到一起,你要筛选出最好的一百幅。有想法特别好但画技稍逊的,你要帮忙润色。”
这对自己一点不难,季子墨满口答应。
只剩下唐灏,刚才口口声声要参与,现在说不出话了。不读书的纨绔子,提笔作画?还是算了吧。
“有了!你们画我!”他兴冲冲地一拍脑门,“不是想反映楚地风貌吗?再过几天,五月十五大端阳,西塞神舟会的神舟下水,我也会去,你们来画!”
“哈哈哈!”众人大笑起来,“晚了,季三爷已经画了一幅绝妙的竞渡图了!珠玉在前,我们可不敢动笔!”
“有何不可?”唐灏站起来,瞪大双眼看着众人,“你们刺绣,虽然以画为基础,但终究不是画画,如果什么都比着季三郎的大作来,那你们谁也没资格动手!”
一片静默。
良久,水清桦站起来,朝着唐灏深深施礼:“唐公子一语惊醒梦中人,是我们把事情想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