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凌迟而死
周政向着那大殿走去,夜里已然起了灯火,周遭军士一一清理着那场内的尸体…
略有些冲鼻的血腥气四处弥漫着,隐约似乎闻着些奇异的香味…
待进了那大殿,只见得正前端放着两个蒲团,那供奉桌案上点着两盏红花烛,顺着那淡淡的烟气往上看去,却是一个一手拿着柄玉如意,一手攥着把金刚杵的菩萨座像,底下四头白象脚踩莲花,分别驮起,如是这般,倒也寻常…
偏生那菩萨没了头颅,遍体红纱罩下,那断头处还盖着一方漆红的软绒布…自那断了的脖颈处,四下流下来许多腥红的液体…
一尊雕像…如何流血…
周政近了前,却见那菩萨像底下,列着一行字…
“血柱菩萨近前,闲客万勿冒渎”
“呵,好生诡异的造像…”
周政取了一方手帕,向前抹了些那流下的鲜血…
靠近闻了闻,却是一股狠透的香味…直将人骨子都要融化了去…
周政忙丢掉了那手帕,只觉眼目昏迷,浑身酥软,如被雷击…
“来人!来…”
恍惚之间,周政似乎看见那菩萨动了…那无头的菩萨,手拿金刚杵,只是向着自己一指,便好似那天地转瞬间崩塌了去…
“善恶之报, 如影随形, 三世因果, 循环不失。”(《涅盘经》)
临昏死过去,周政只隐约听得这么一句话…不知是佛经,还是偈语…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苏轼·西江月)
…
……
一分堕落,南柯枉然。
“这孩子长相周正,便叫政罢,以后青云直上,能继承我这家业,也算不负列祖列宗…”
“政儿,且近前来,为父考校考校你的课业…”
“你娘死的早,她一身的心血尽付了你…你怎能如此不争气?”
“如此年纪,正当科举荣身为要,如何整日沉醉些道门术法,怎生如此愚妄!”
“混账小子,便为了个风尘女子,舍家弃业,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呵呵,国已断亡,家复何为?!”
周政躺在地上,于昏迷之中抬眼,看着那熊熊烈火中的父亲,只一身海青的官袍,便被乱箭射杀在了当场…这剜心之痛,悬些忘怀…
…
……
两分销毁,临川倏然。
“阿政,若以后等我赎了身,咱们去哪儿呢?”
“阿政,你虽是富家子弟,可这好生的衣服,也莫要扔啊,我为你缝补一二,便又是一件新衣了…”
“你怎么憨憨傻傻的啊,这样以后还不是被人拐了…”
“你自是有你的家业,现如今,最好考个功名,莫要再为我这风尘事搅扰…”
“周郎,妾本黄花,难配良人,今后天涯路远,还望…珍重…”
在一扇绣房门前,周政兀自跪在那里…眼底晦暗,那书信只剩半页,而在那房梁之上,悬下来一段濡红的麻绳和一双佳人的红绣鞋…铁梁悬悬真恐怖,系过多少锦绣床?空爱这虚妄,一味的痴妄,终究…一无所有…
形销骨立,如此销魂之苦,尝来艰涩…
…
……
三分瓦解,大梦萧然。
“既入我道门,从此断绝尘缘…切莫再流连身前事了…”
“静心…忍性…”
“十载修行,方是入门…”
“人生自有命,生死悲欢…淡然处之…”
“为师是个痴儿,不想你也这般痴…”
“你自红尘处来,须回红尘处去…历练心神,方有所得…你便叫…庆云子罢…”
“此为你平安师弟,且相见过罢…”
“此番云游,如无良获,勿再回来…”
周政站在那山林之前,恭身相拜,兀自问道。
“师傅,何为良获?”
“待你了然了悟,便不再有此等执念了…”
周政没再细问,只是背着行囊,穿着道衣,下山去了…如此迷妄难破,终究难逃命数…
心神牵系,数年空度,拆骨夺魄,早作空烛…
…
……
夜间烛火摇晃,周政自那阴影处醒来…
他强忍着周身的疼痛,颤抖着低头看去…
腹腔早被挖了个空虚,遍体是如鱼鳞一般的伤口,双手双脚早被砍了下来…
“也不知是那蝶恋花的毒重,还是君子睡得深…”
“如此千刀万剐也不醒,现下却是醒了…”
周政空白着双眼,大脑一片嗡鸣…头颅沉重的垂下,他的身子…早被掏了个空…剐了个干干净净…
“听闻君子是个喜欢垂纶的,那便做个饵,去喂河鱼罢…”
入水片刻,周政恍惚似乎回过了神,他只看着眼中一片入水波澜…一点渔船灯火…一轮隐约皓月…
“师傅,致和…终究…迷妄…不得…解脱…”
江上渔火点点,河中明月半壁…
【“周政…一念枕尘寰,终老江湖鳜鱼瘦。”(凌迟而死,尸首喂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