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枯荣」

    “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吗？”

    “那你姓什么？”

    “夏？”

    “这个姓倒是不简单。”

    “小夏，你愿意跟我走吗？”

    “嗯……当然吃的饱，我还会教你读书写字，习武强身。”

    ……

    “要死了吗……”

    夏目的脑海中不禁的浮现出一位矍铄的老人。

    他想起了很多，初识，拜师，读书，习武，生活，以及那些教导。

    他知道，当初林知山选择收养自己，并非完全是好心。

    当他大些时，他就明白了。

    当初林知山收养自己是因为自己的天赋。

    是为了给纵横一脉寻找传人。

    但夏目并不介意。

    他甚至庆幸，庆幸自己有着天赋。

    起码和林知山在一起时。

    林知山对于他的关爱是真的。

    这对于从未享受过亲情温暖的夏目而言，是最为重要的东西。

    虽然是叫师傅，但他一直把林知山当做爷爷。

    那是夏目唯一的亲人。

    可林知山死了……

    而现在，夏目自己也要死了。

    他伤的太重了。

    整个身躯都直接瘪了许多，内脏已在体内炸开，胸骨，肋骨，尽数断裂。

    那可是八阶兽王的含怒一击！

    他没有横死当场便已是足够幸运。

    但似乎也改变不了什么。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生机在一点点流逝。

    连脑海中的那些画面都已经开始变得模糊。

    “连走马灯都要结束了吗……”

    太累了，太痛了。

    但一切也已开始麻木起来。

    “或许……就这么结束也挺不错的。”

    夏目冒出一个模糊的念头。

    他太累了。

    活的太累了。

    也太孤独了。

    没有人会去了解他，没有人再关心他在想什么。

    他们只关心他的实力，只关心他的战绩。

    只关心他的武道修为。

    这些，夏目理解。

    他都会理解。

    毕竟他早就知道，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但他不理解的是。

    为什么，为什么谁都可以做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难道对于他们而言是，林知山的死真的不算什么吗？

    就像没人会关心自己的想法一样。

    也没人会关心林知山的死。

    夏目迷茫过，沉沦过。

    或许并非没人关心他。

    但他的心已经封闭。

    最后，他给自己找到了一个理由。

    一个不再沉沦的理由。

    人活着，总要有些理由。

    可现在……那个理由似乎已变得无比薄弱。

    也再难实现。

    所以……就这么死了似乎也不错。

    起码不用再想那么多。

    也不用那么累。

    有一个声音仿佛在夏目的耳边告诉他，睡吧，只要睡过去，便会解脱。

    于是……他的意识愈发沉沦。

    直到眼前彻底陷入了黑暗。

    而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是，他的身躯上。

    仍有几缕微风萦绕。

    几片不知从何而来的枯叶在他的身边打着旋。

    活灵活现，好似小精灵一般。

    黑暗的意识中。

    似乎有人在问他。

    为什么要对蝠翼血狼王出手。

    为什么不跑。

    或许逃跑就不会死。

    这令夏目怔了一下。

    为什么要出手？

    是啊，自己为什么不跑？

    不……根本不可能跑的掉，在一位八阶的存在面前妄想逃跑？

    开什么玩笑！

    可……起码该试试吧，万一呢……

    夏目突的想到了杜白。

    想到了他那漫不经心的话语。

    他见过很多人，其中也有着很多天才。

    但杜白是那么的特殊，不仅仅是实力。

    那种心性，心境，他从未见过。

    似乎漠视一切，却又会为俗事奔波。

    那么他的理由又是什么？

    “你是不是被他刺激到了，所以想证明自己，然后就被一巴掌拍死了？”

    “哈哈，还真是可笑呢。”

    意识之中，似有一道声音响起，带着极为浓郁的讽刺意味。

    夏目没有反驳。

    他的意识依旧混沌，也很累。

    甚至提起不起交流的念头。

    也懒得去想这声音是谁。

    但他觉得，自己应该不仅仅是如此。

    自己应该没有小气到这种地步。

    “那么，你真的想死吗？”

    那个声音问他。

    夏目的意识依旧不太清醒，“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生与死，枯与荣，自有轮回，生者可死，死者又为何不可生？”

    “重要的是，你真的想死吗？”

    那个声音愈发有力。

    夏目沉沦而模糊的意识有些茫然。

    一时也不知如何回应。

    突的，一幅画面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青山绿水，草木扶疏，鸟语花香。

    老人教小孩站桩。

    老人笑呵呵地问道：

    “你觉得对于武者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

    “天赋！”小孩一脸骄傲。

    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就是最顶尖的天级天赋。

    “不对。”老人微笑摇头。

    “那就是功法！”

    “也不对。”

    “那到底是什么啊？武技吗？师父，你要教我武技了吗？”

    小孩一脸兴奋，连桩都不站了。

    “别耍滑头，好好站着，晚上还想不想吃鸡腿了？”老人慈祥而笑。

    “想！”

    小孩顿时眼前一亮，立刻乖乖站好。

    “小夏，我跟你说，对于武者而言，最重要的是心。”

    “心？我知道啊，人没心就会死，那这么说脑袋也重要啊。”

    “臭小子，别打岔，听说我。”

    老人笑着拍了拍小孩的脑袋，继续说道：

    “武道修身，更是修心。”

    “肉体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

    “而心的力量是无限的。”

    老人一脸严肃。

    “鸡心，鸭心，点心到底是哪个心？”小孩嬉皮笑脸。

    ……

    后来，小孩长大了些，大概明白了些老人所说的意思，但却不太信。

    “为什么我的天赋连地级的都打不过？”

    十多岁的少年问老人。

    小孩已明显长大了不少。

    老人却依旧是那么精神，岁月似乎没有给他留下丝毫痕迹。

    那时，夏目本以为，会一直那样。

    只要放学回家，他为会直接解答所有问题，还会给自己做好好吃的。

    “因为你的天赋很特殊，测试是不会错的，要对自己有信心嘛。”

    老人像往常那样摸着少年的头，少年却已有些不大愿意。

    “有什么特殊的？”

    “我也不太懂，这些东西得你自己去摸索，不过你要相信，你从不弱于任何人。”

    天赋这种东西，本来就很特殊，如果不是相同的天赋，其他人再强也很难指点。

    而夏目的天赋更是特殊，从未有过记录。

    「枯荣」。

    实际上大部分的天级天赋都是特殊而绝无仅有的。

    不过夏目的更特殊，特殊到……除了修行速度不菲，对战力的提升很小。

    “不经历枯竭，又如何能体会到真正的繁荣。”

    “夏叶为生，秋叶为死。”

    “树有枯荣，人有生死。”

    漆黑的深坑中。

    那残破的身躯上，清风犹在。

    那几片枯叶却已是化为绿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