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我会死——在你死之后
林彦舟不能接受。
不能接受沈沛安为他殉情。
沈沛安刚才这话太明显了，这一辈子可长可短，自己能活多久，他就活多久，如果自己不在了，他也就不在了……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这样美丽的誓言，总在兑现时显得那样残忍……
林彦舟从来都没有想过这样的局面会发生，他彻底慌了神：“哥……”
“林彦舟……”
沈沛安叫他的名字，眼底的爱意几乎要溢出来，眼神坚定而认真。
“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
“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我的生命里，占据了多么重要的份量……”
“我本该死去的。”
他望着林彦舟，艰难地笑了笑。
“……是你把我拉回了人世间。”
“后来，你给了我希望，给了我很多很多爱，给了我家，给了我幸福……我才终于又一次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他终于又一次走到了林彦舟身边，抬手紧紧抱住了对方，把头靠在爱人的肩膀。
“或许我这样说，太自私了些，太肆意妄为了些……甚至你还可以理解为——我只想着我自己。”
“——我不想失去你，不想失去家，不想失去幸福。”
“——我不想失去爱——”
“如果你走了，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另一个你，我再也找不到一个像你这样爱我的人，那么我活着，也是了无生趣。”
毫不夸张地说，他是因为爱才活着的，他早就过了对人生充满希望的年纪，早就在世俗中磨平了对生活的乐趣，他的人生里没有目标——
唯一的目标，是林彦舟给他的。
林彦舟曾对他说，要“爱自己”和“享受爱”，这两样他都做到了。
他爱自己，所以他想要一直享受爱，所以他在此之前，一直都祈祷着和林彦舟能够白头到老。
可是，不止“白头到老”才是爱情的终点，其余时间段也可以是。
如果爱在“白头”之前就消失，那么往后的寿命就没有了意义。
爱消失，他也消失，这是他能为自己想到的最好结局。
“林彦舟，我已经快三十岁了，我不会再去找什么人生意义和人生目标了。”
“你可以理解为，我就是个没出息的烂人，我脑子里整天就想着情情爱爱和安稳过日子，如果这些都没有了……”
如果这些都没有了，他的信念也就崩塌了。
“我会死——”他说地直白而决然：“——在你死之后。”
林彦舟心里像针扎一样难受，他错了。
他从前天真地以为，爱能给沈沛安带来快乐，能让沈沛安获得幸福，就能支撑沈沛安一直走下去。
可是他忽视了时间和变故，如果爱不能长久呢，如果他对沈沛安的爱发生了变故呢？
到时候沈沛安什么都没有了，又该如何自处。
“哥，别多想……”他强忍着心痛安慰：“我吃过阻断药了，会没事的……”
“我不会想要你出事。”沈沛安看着他的眼睛，没有人能在此刻质疑他的决心：“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一定会陪着你。”
林彦舟没办法再劝他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沈沛安固执得要命，他一旦决定的事，就绝不会再改变主意，会一直坚持自己的想法走下去。
“未来的事情，就交给未来好吗？”林彦舟吻吻他的额头：“至少我现在还好好的，无论是生离死别，还是生死相随，我都不想再讨论下去了。”
再讨论下去，恐惧会淹没他，‘他和沈沛安没有未来的念头’会一直萦绕在他心头，化为他无时无刻不再惧怕的梦魇。
也就是这一刻，他切身体会到了，沈沛安当初被困在电梯里的绝望。
“现在，我能带你回家吗？”沈沛安终于不堪重负地哭出了声：“这个地方，终归不是什么好地方……”
从小，他的至亲死在医院里，他的发小死在医院里，他之前也几乎是在医院咽了气……有多少次，医院深蓝的窗帘和消毒水的味道，成为他逃不开的黑暗深渊……
后来也是因为林彦舟的出现，他才渐渐不怕这个地方了，现在林彦舟也在医院出了意外，仿佛这里本来就是一个绝望之地，一辈子与他命中相克。
“如果可以，我再也不要来这个地方了……”
“如果可以……”林彦舟轻轻拭去了眼角的泪珠，温柔又小心地说：“我愿意为你换个工作……”
“那就换……”沈沛安把嘴唇咬出了血：“换一个轻松的工作，换一个这辈子都不要再让我提心吊胆的工作……”
“现在也不要提心吊胆，我第一时间吃了阻断药，上天会眷顾我的……”林彦舟牵起他的手：“我们马上就回家，回家之后，我天天陪着你，过我们的安稳日子。”
“嗯……”沈沛安低低地应了一声：“我们走……”
“但你要答应我——”林彦舟很严肃地凝视起他的瞳孔深处：“不要再试图咬我，不要碰我的伤口，在结果出来之前，我们一定要保持安全距离……”
沈沛安刚要开口，他又立即补充说：“我知道你不怕，但我怕，我不想传染给你，不管结果如何，我都要你现在好好的。”
沈沛安没再说话，算是默认了。
这段时间，他一定会好好的，以前都是林彦舟一直在照顾他，现在换他来照顾对方，他不能先把自己的身体弄垮。
医院给林彦舟批了长假，林彦舟想递辞呈，却被主任拦了下来。
主任：“我知道你现在对这个职业很失望，但等结果出来了再说，我们都会等你。”
林彦舟摇摇头：“我没有对这个职业失望，这是我年少时的选择，为了这一身白衣，求学期、实习期、考察期……那么多日夜我都熬过来了，直到现在也不曾后悔过。”
主任追问：“那你为什么现在又要离开……”
“因为不重要了……”林彦舟回头望了一眼楼梯尽头，沈沛安就站在那里等他，温和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他的身上，一刻也不曾移开过。
林彦舟发自内心地笑了一下：“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他更重要的人和事了，我不想让他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