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你会为我伤心吗？
沈沛安就这样缩着，把自己缩成很小很小的一团。
他本来有181的个子，但因为骨架略小，整个人也偏瘦，所以这样缩着，奥迪的后座居然还有空位。
任栩撑着车门俯下身，却看不见沈沛安的脸，因为沈沛安把自己的脑袋完完全全埋进了臂弯里。
现在已是深秋，入夜寒凉，车里也没有开暖气，尽管是在睡梦中，沈沛安也冷得微微发抖。
“沈……”任栩动了动嘴唇，却像是有一根刺堵在他喉咙里，让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从小孟九点多送沈沛安回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六个小时，也就是说，沈沛安在车里蜷缩成一团，在车里待了六个小时。
任栩卸了一身冷汗。
沈沛安，你让我找死了，你知不知道？
为什么不回房间去，是因为走不动吗？
任栩将大半个身子都探进了后座，一手穿过沈沛安的腿弯，一手扶着沈沛安的后背，将他轻轻抱了起来。
从车子里退出来时，胳膊上力道没控制好，差点一个趔趄，把两人都摔了。
不对劲。
他仔细看了看沈沛安昏睡的脸，慢慢锁紧了眉。
太不对劲了，沈沛安怎么会这么轻。
之前在酒店抱沈沛安去卫生间的时候，兴许是太着急了，他就没注意到这个事，现在又抱沈沛安，却发现沈沛安的体重轻得离谱。
好歹也是一米八出头的个子，怎么现在抱怀里，差不多也才一百斤。
任栩一直觉得沈沛安瘦，但再瘦也应该有一百二往上吧，现在这体重着实太轻了。
他不认为沈沛安在减肥，极有可能是因为胃病的缘故，没有好好吃饭。
“犟什么犟，去趟医院治一下你的胃病，你是要死吗？”任栩没好气地说道。
沈沛安似乎还保留了少许意识，听到他的话，肩膀小幅度地抽搐了一下。
任栩本来还犹豫要不要送沈沛安去医院的，但现在彻底妥协了：“算了，先抱你回房间吧，我要是不来，你能在车里缩一晚上。”
回房间后，任栩把沈沛安稳稳放到床上，伸手探了探对方的额头。
好烫。
发烧了。
任栩有些无奈，也就是在沈沛安身上，他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体弱多病”。
“我给你找药。”他转身去翻沈沛安的床头柜。
沈沛安右边床头柜的最下一层抽屉，放的全部是各种各样的药品，治疗感冒，发烧，胃炎，止疼……
任栩想起了自己前几天刚杀青的一部电视剧，里面一个年轻的病秧子，很符合沈沛安的人物形象。
那个病秧子最后死了，沈沛安在这样下去，估计也会……
任栩不敢往下想了，他为两者的人物对比感到心惊胆战。
沈沛安今年才二十七岁，余生还长着呢，怎么会死呢。
任栩觉得，他被之前的那个噩梦弄得有点魔怔。
他找到了退烧药，也找到了治疗胃病的药，稍微纠结了一下，决定先把烧给沈沛安退了。
可一转头，他就看见沈沛安睁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什么时候醒的？”任栩问。
沈沛安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又盯着他看了许久，用很虚弱的声音喊：“任栩……”
“嗯。”任栩一边倒着热水，一边淡淡地应了一声。
“你是……”沈沛安的眼底浮现出迷茫，有些不确定地问：“你是任栩？”
任栩：“……”
自己不是任栩，还能是别人不成？沈沛安是不是脑子烧出了问题？
“怎么了？”他耐着性子问。
房间一片静默，又过了许久，才听见沈沛安沙哑又无力的声音：“我只是……确认一下。”
他为眼前的任栩感到不真实，认为自己是在做梦，现在看来，的确是在做梦。
因为现实中，任栩对他根本不会有这么好的耐心。
任栩不想去琢磨一个发烧到三十九度的人脑袋里在想什么，他端着水，把退烧药递到沈沛安嘴边：“把药喝了。”
“你喂我。”沈沛安眨着眼睛说。
既然是梦，那就不用顾及那么多了，他想在梦里享受一下任栩的温柔。
任栩胳膊僵了一下，抗拒道：“你自己喝掉。”
沈沛安艰难地摇了摇头，表情固执：“你不喂我，我不喝。”
任栩忍不住了，声音冷下去：“你是不是酒还没醒？”
沈沛安愣了一下。
原来，梦不一定都是好的，梦里的任栩，也还是会一如既往地对他发脾气。
他咬紧了下唇，眼神里很难过。
这下轮到任栩发愣了，自己的态度很恶劣吗，为什么沈沛安一副委屈到要哭的表情。
短暂地思考后，他决定不和一个发烧的病号计较。
他俯下身，扶起沈沛安的脑袋，将药喂进了沈沛安嘴里，动作轻缓地喂对方喝水。
自始至终，沈沛安的视线都停留在他的脸上，一刻也不曾移开过。
“我脸上有什么吗？”任栩问。
“你真好看……”沈沛安虚脱地说着。
他想抬手去摸一摸任栩的脸，但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尝试了好几次，胳膊都抬不起来。
原来在梦境中，他也是触碰不到任栩的。
任栩看出了他的挣扎，握住了他手背问：“你要做什么？”
“我想要……”沈沛安被烧得神情恍惚，意识慢慢沦陷下去，几不可闻地继续说着：“……摸摸你。”
他想要摸摸任栩的脸，这是他暗恋了九年的人的脸，在现实中，他只有等任栩睡熟了才敢偷偷摸两下。
任栩牵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侧颊上，“这样可以吗？”
奇怪，沈沛安的额头那么烫，手却这么冷，跟冰块一样。
沈沛安艰难地控制着指尖，去描绘任栩的眉眼。
好真实。
他不堪重负地闭上了眼睛。
这个梦好真实，梦里的任栩对他的态度也没有冷冰冰，他感觉好幸福。
要是一直能在这个梦里待下去就好了。
他不想梦醒，与其回到冰冷的现实，他宁可在梦里死掉……
“任栩……”
任栩听见他含糊不清地叫自己的名字，甚至看见他眼角有泪珠滑落。
“如果我死掉了，你会为我伤心吗？”
“烧糊涂了吧，说什么晦气话。”任栩看着他烧得绯红的脸颊，猝不及防地又想到了自己做的噩梦，故意在低下头在沈沛安耳边说：“你要死了，我肯定不会为你伤心的，连葬礼都不会参加。”
话音落下，沈沛安的眼睫颤了颤，不过他并没有察觉到。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不会有那种“如果”的，沈沛安只是体弱多病，肯定不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