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的,她们的话语再次响起(十三)
与他们道别后,我走下了电车,开始独自踏上归程。
由比滨要到雪之下那边去留宿所以两人可以结伴,叶山回去的路线则是要稍微远一些,在雪之下她们到站后还有三、四个站的样子,所以就算我先下车也没问题。
[好冷]
迎面吹来的寒风从毫无防备的脖子以及袖口钻入,我的脚步不由一顿,抬头朝着前方看去,完全没有看到行人的影子毕竟不是商业区,这个时间段,除了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之外,就没有其它可以去的地方了啊,这附近。
冷清的环境让我感受到的寒意更甚了一些,在不知不接中就抱起了手臂。
明明是春季,夜晚却能感觉到冬季的遗赠如果这份遗赠不仅仅只是温度就好了。
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个荒诞的想法,顺带着连自己也被吓了一跳——大概是被寒冷的气温弄迷糊了吧,嘴上带着自嘲的轻笑,抬头看了看除了黑暗之外什么都没有的夜空,然后长长的叹气,自嘲的说着
[哈真是幼稚啊,真是差劲啊,八幡你什么时候变成了只会演这种连幼稚园的小孩子看了也会觉得幼稚的喜剧演员了]
[嗯可是我觉得好很有意思啊。]
明明只有一个人的街道上却在背后响起了第二个人的声音。
被吓了一跳的我差点大喊出来,不过好歹是忍住了因为除了鬼怪之外,我突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回头一看,接着道路两旁黯淡的灯光,证实了我的猜想。
[所以为什么你会在这?]
[当然是来接你的喽。]
她——雪之下阳乃在我身后距离差不多两三米的地方,一副理所当然的说着。然后,她以小小的跳步缩短了彼此之间的距离,与我肩并肩,一把搂过我的手臂,像是要将两人连在一起的亲昵动作完全没有给我反应的时间为什么今天的力道比以前要稍大一些?
[还有,判断一个演员的好坏并不是看他的作品幼不幼稚呢,比企谷君。]
她一边说,一边向前迈出脚步,我也在她的控制下配合着步调开始行走[你想说什么?]
[就是幼稚不能和差劲画等号呢。]
阳乃一字一句的,表情也格外认真。
稍稍被吓到了我看着她的脸蛋愣了几秒,叹气似的说到
[没什么不同吧。]
得到的答复是轻轻的摇头,轻描淡写的否定了我的结论,让人无法反驳,却没有给出相应的解释。
安静的走了一小会儿后,她缓缓的将脑袋转过来,眼睛斜向上的看着我,小声的问到
[晚饭有好好吃过了吗?]
[在那边用小吃和饮料代替了。]
[也就是说没有呢。]
听到我这么说,阳乃的脸上出现了笑容。
[我也是。]
短短的几个字,让我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明明是很普通的一件事明明只是很普通的事情啊却已经无法直视她的眼神了,我把视线投向前方,很清楚这是一种毫无用处的逃避方式。
[不用,特地等我的]
[嘛也不是特地啦,就是不知不觉间就这样了。]
轻松的语调完全听不出一个像样的借口不,她根本不需要借口,需要借口的人是我才对。
[我、我能说不饿么]
再一次,我做出了此等幼稚的发言,就算知道没用也依旧将它说出口。而她——这个一直以来都完美存在,也用一直以来那让人熟悉的回答,将脑袋凑到我的耳边,吐着温和的热气、轻声的说到
[当然不能。]
她那好像小孩一样的口气、和其完美而成熟的外表一点也搭不上调,我也因此冁然一笑。不由的顺着将话题继续了下去
[那怎么办呢?用泡面解决吗?我记得冰箱里可是很空的哦?]
[所以我先回来了啊。]
她的声音回荡在这空荡荡的街道中,格外的响亮、也理所当然。
[还有小町也在等你呢。]
[唔、哦谢谢。]
与她不同,我终究是无法做到那种程度,只能以自己习惯的方式回应,所以听起来有些慌乱甚至不像样,但好歹是能听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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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能不能称作“正人君子”。
所以如果有人问到我这个问题的话,是绝对不可能如同那个人说出“我的举动素来在各方面都称得上正人君子”这句话的。
我和他有相似之处,也有不同的地方。
不可否认,每个人都有那么一个套子或是看得见或是看不见,但就目前能知道的,那种有着无形套子的人居多我就是其中之一。
虽没有每天都担心受怕、也没去在乎过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只是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只是做着相同的事情、重复每一天的生活没有人际交流、没有喧闹的青春,甚至连本该属于自己的冰纷色彩也统统都舍弃。没有考虑过将来、也没有对现在的生活抱有诸多的不满和担心、更没有对曾经的事情有过抱怨。
所以相对于那个希腊文教师,这样的生活要好上不少——而且更加稳固、也更加无聊。
毕竟,他在别人的怂恿下差点结婚,又因流言蜚语感到恼怒,最后在没有恶意的笑声中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而我却早就对那些外在的东西习以为常,语言的力量在这里毫无用武之地。
也正因如此,在这个看不见的套子形成之后,我的喜怒哀乐都只会源自于本身,这在极大的程度上保护了自己,也隔绝了外界。
——自娱自乐的世界有什么不好。
一直将这句话当做自己的精神支柱,不断的强化这个狭小的世界没有想过它会改变,也没有期待过它能改变。
平稳的度过每一天,外面那些该做不该做、能做不能做的事情统统都无所谓,作为一个阴暗角落中的旁观者、作为一个毫不起眼的局外人也没什么不好。
现实中不会有那个来自乌克兰的女孩,也没有能带她来的弟弟。
我为这样的现实窃窃自喜,感到安心。
从未设想,这样的生活,会在某一天彻底走到尽头。
所以,等到自己从那个人的“侵蚀”中回神的时候,一切都变了——却又似乎没变至少暂时没变。
世界还是那般狭小,但上面多出了一个通往外界的通道。原本独处的空间变得稍稍喧闹起来还有随之而来的是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以及她无处不在身影。
迟早有一天,这里将会被那些东西填满,我也将不得不离开这里被她带着,从那个通道爬出去,离开这个曾经被视为我的全部的世界。
虽然有不安、有忐忑、甚至恐惧
但无论如何,离开这里已经成了我唯一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