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夕阳遍地红（7）
那是个佝偻着背的老者，一脸的皱纹加上被岁月染白的所有毛发说他已经年过百岁是一点都不为过。
相比于肆意怒吼的狂风与沙尘，这本就摇摇欲坠的老者却拄着拐杖不紧不慢地往这边走来，令秦十六有些震惊的是，老者的每一步都仿佛落下一座大山般稳重，任凭风啸尘扬而甚至连那浑浊的双眸都不曾眯哪怕一下。
仅凭细节，秦十六便可推断这位老者并不是什么普通人了。而现在所需要调查清楚的是，这位正明显往他这个方向走来的老者，是好是坏。
一路看着老者走进这栋楼，从他的视野里消失不见，秦十六转过身死死盯着那破烂不堪的门口，并下意识咽了咽口水，经历了前不久与阿巴图的战斗后，他此时此刻的状态实在算得上糟糕二字。
希望不是来打架的吧……
“恩人，我女儿她真的没事吗？”女人忍着疼痛站起身几度试着抱起女孩皆以失败告终后，还是忍不住对秦十六开了口。
“抱歉，我现在也不知道她这是什么状态，不过就目前看来，她的生命力还是很旺盛的。”秦十六也实在是不太会安慰人，犹豫一下后便决定实话实说了。
“我只剩下女儿了……所以，一定要救她好吗？恩人，算我求……啊！”见识过秦十六那广大神通的女人本来还想着再哀求一下要个承诺稍微安心一点，可就在她正要磕头时却忽然看到了一个人影正静静地站在秦十六身后，“你，你，他，后面！”在恐惧里几下挣扎后，女人终于大喊出声。
会到女人意的秦十六只觉得一股寒意瞬间蔓延至全身！他明明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心，可自始至终，他都未曾嗅到附近有哪怕一丝丝的危险感，之前哪怕阿巴图尚未出现，他都能提前感应到危机感，可这次，若非女人恰好看到，他可能永远也无法察觉到近在身后出现了一个人！
仅仅一个激灵，反应力下即刻迸发的速度令秦十六在转身后撤的同时做好了防御的姿势。
是的，这么多年来第一个悄无声息来到他身后不足一米的人，便就是刚刚他在楼下街道处所看到的那个老者。
“呵呵，你们不必紧张。”老者见秦十六那一脸的防范和女人一脸的恐惧，顿时笑着摇了摇头。
“你是谁？”见老者露出一副和蔼的笑容，秦十六倒也稍稍放松了一点点。
“我？”拄杖老者轻笑着摇了摇头，“我就是个无名无相，一切皆无的普通人罢了。”
而在此时此刻，秦十六才震撼的发现，自己如若细细去感知这位老者的存在，他在自己那强大的感知力里一会儿是通天大山耸立在身前，一会儿是无尽狂风肆虐在身前……他似乎就如他自己所说，什么都不是他，却又什么都是他。
只稍稍这么一走神，那拄杖老者却是突然一个大跳往秦十六而去。
“小心啊！”一旁是女人极其恐惧的尖叫声。
秦十六瞬间反应过来想要往后跳躲掉拄杖老者的“攻击”，却只觉得肩膀一沉，整个人竟是完全再动弹不得。意识到自己在刹那间便成为砧板上的鱼的秦十六脸色一下就苍白了许多，完全反抗不了！
拄杖老者却是一把搂过秦十六，然后对着那张已经极其僵硬的脸细细看了一小会，随即便在秦十六和女人目瞪口呆的情况下露出了一脸猥琐的笑容:“喂，你小子很行啊，这姻缘线那是强得不得了啦，特别是最近，桃花朵朵开哦～”
听完此话，秦十六和女人一下就沉默了，不，好似整片天地都沉默了。
“您……”
“不错，算命的。”拄杖老者顿时一脸的得意，“呵呵，算一卦一百块，如何，现金还是扫码。”说着，他还真就从口袋里掏出来了一张二维码。
“你这不坑人吗？我又没叫你算。”
“哦对了，现在没信号扫不了码，那你还是给现金好了。”拄杖老者一拍脑门。
“喂这完全不是重点吧？！”
“一百，谢谢。”
再度挣扎无果，秦十六此时此刻的脸那是要多黑就有多黑，“你这一身强大的实力就用在这强买强卖上吗？现如今四处战乱，你难道就为了这点鸡毛蒜皮而对他人疾苦视而不见吗？！你……”
“人间本疾苦，何处无英雄。也许你说得不错，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可反过来呢？能力越小，责任就越小吗？需要弱者去承受的苦难，强者也无法力挽狂澜。”老者轻轻拍了拍秦十六的肩膀，“英雄二字，从来都不是用于歌颂强者的赞词。灾难二字，也从不是专属于强者的战场。”说着，他又将手伸入秦十六的隐藏口袋中，将那仅剩的两颗治疗药丸给掏了出来。
放至鼻子闻了闻，拄杖老者再度露出了猥琐的笑容:“好东西啊！哈哈，这样吧，我算你一百一颗，我再给你算多一卦如何。”
“不必了，你还是还给我吧。”秦十六摇摇头，开玩笑，这些能救命的药丸的价值对于如今身处战乱中的他而言岂是金钱所能够衡量的？
拄杖老者咧嘴一笑，然后把手一翻，那两颗药丸便是凭空消失了。随即他也不管秦十六那一脸的不满，径直便走到了依旧沉睡的女孩旁边。
“原来，这就是命运的指引啊。”拄杖老者俯身凑近女孩，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旁边，则是女人恐惧的叫喊，随即而来的是直面恐惧的拳打脚踢。
“求求你别伤害我女儿！”见自己的攻击没起到一点作用，再想到刚刚连秦十六都毫无反抗的可能，女人顿时就急得倒在地上冲拄杖老者哀求了起来。
老者没有搭理她，只是把拐杖一扔，俯身竟是直接抱起了女孩并往阳台缓缓走去。
怎么可能！秦十六那叫一个震惊，以他的判断，那个奇怪状态中女孩就算全盛时期的他拼尽全力也抱不起来，可眼下，那位风烛残年的老头竟就这么随意地抱了起来。
“别带走我的女儿……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带走她……”女人哭喊着挣扎着往老者方向爬去，大腿处伤口再度撕裂流出的黑色血迹在地上一点点长着。
可是，那不屈的意志开始渐渐模糊，模糊到整个世界好像只看得清那张闭着双眸恍若熟睡的小脸蛋，但黑暗蔓延得是如此之快啊，她还没来得及轻抚那嫩滑的脸蛋，还没来得及低头亲吻那天使般的笑容。
如果可以，我想做每天日出之后第一个亲吻你额头的人。
怎么会……秦十六只觉得脑袋突然炸开了一般，女人死了，他再没能从她身上感受到半点生命的气息，看着地上长长的一条黑色血迹，他此时才明白，插入女人大腿的那片玻璃原来是塞恩的把戏，上面无形的毒早已悄然钻进了女人体内。可他，这个本该将其发现并解决的人，却一直忽视到了结局。
真可笑，真可悲啊，他是来救人的，最后却一个也救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