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比乌斯环之梦（1）
“你能听见吗？”
黑暗中，秦十六睁开双眼。
“你能听见吗？”
墙上的挂钟里，三条针无声的走着。
“你能听见吗？”
谁啊，谁在说话？秦十六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完全动弹不得，而那陌生又空灵的声音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飘荡着。
“你能听见吗？”
我能听见！秦十六张张嘴想要嘶吼着回答，但喉结却仅仅只是滚动了一下，没有半个字从他口中走出。
我能听见！我能听见！我能听见……我能听见吗？眼眸里，他随着秒针转动而愈加迷茫。
“你能听见吗？代表着至高无上的领导者，你听见了吗？”
秒针缓缓跳动，然后在那声音落下的那一瞬间指向了十二。
七点整。
黑暗退散，窗外的世界忽然就亮了。秦十六坐起身，耳边只有时钟运转时的滴答声和不远处久坂玄月熟睡时的呼吸声，而刚刚的一切，仿佛都只是一个梦罢了。
啥领导？害，我就说肯定是梦吧，我这么帅的一个人，天天照镜子秀肌肉，是不是领导我自己难道不是更清楚吗？不对，到底是有多瞎的人才能把这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八块腹肌大帅哥认成一个……大肚腩领导？离谱，实在离谱！
“哟！今天醒这么早呢？”正抱着一锅粥经过门口的秦老汉看着已经坐起来的秦十六，当即大嗓门喊了一句，却突然记起久坂玄月也在……没有犹豫，撒开腿就离开了案发现场。
真是的，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乱来。秦十六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忍不住咂了咂嘴。回过头，久坂玄月仍在均匀的呼吸着，看起来并没有被吵醒的迹象。
果然论成熟还得是我啊，世界上最好的模范男人。几分钟后的秦十六在厕所刷着牙，对着镜子里那张帅脸是止不住的赞叹。
“你在干嘛？”门口忽然就站了一个人，并且把秦十六自顾自摆着的每一个pose都收入了眼底。
一口泡沫喷到了镜子上，秦十六顶着个白花花的嘴巴回过头来，“哈哈，玄月姐你今儿咋起这么早，那个老汉已经弄好早餐了，你先去吃吧。”
“你刚刚是在耍帅吗？”
直击心灵，没有半点拐弯抹角。
“咳咳……没……我刚刚就是，呃……”秦十六差点被自己嘴里残留的泡沫给呛到，当即是摆着手并将脑子飞速运转起来，“其实我刚刚是在……是在检查一下这个镜子有没有坏，唉，毕竟这么多年了是吧，要是坏了可不就耽误咱玄月姐打扮了嘛！”
“我还以为你在耍帅呢。”
久坂玄月的双眼似笑非笑。
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秦十六只好装作看不到，拿水冲去泡沫并洗了洗脸后一边不停给久坂玄月鞠躬一边保持微笑着往门外移去。
侧过身子让出了一点空间，久坂玄月也没有再打算取笑秦十六，只是在他经过身边的时候轻声说了句“我从来都不化妆。”
脚下一个趔趄，但已经出了门口的秦十六双腿肌肉瞬间隆起，超越猎豹的速度在他双脚下诞生，等久坂玄月回过头时，他早就没影了。
耸了耸肩，嘴角微扬的久坂玄月迈着尚且沉重的步伐走进厕所轻轻关上了门。
拐角处，秦十六微微探出头来，看见那紧闭的门才稍微松了口气，刚转身，却又整个人被吓得直接原地来了个后空翻。
“不是，老汉你吓我干嘛啊。”
“若不是你自个儿做贼心虚，我这年过半百的老家伙又怎么吓你呢？”秦老汉意味深长地拍了拍秦十六的肩膀，“好小子，居然已经把老师都拿下了，看来以后不用担心你的学业了。啊不，啥都不用担心了哈哈哈哈哈。”
秦十六顿时一脸黑线，“不是，你老乱想什么呢？我和玄月姐不是那种关系，而且她也还算不上是我的老师，起码她目前为止还没有教过我任何东西。”
应该没有吧。秦十六又认真想了想，好像确实是没有教他什么，执行任务的第一天就遇到那种问题了，也是够倒霉的了。
“那我尽量帮你吧，不过还是得靠你自己啊。”秦老汉朝他重重点了点头，然后直接转身离去了。
帮什么帮什么！？秦十六觉得是不是因为自己来自外星所以说的话地球人都听不太懂，但他又寻思着这不都是正正宗宗的中文吗？他很想辩解，但看着秦老汉的背影却又止住了。
那个在他心目中几乎无所不能的男人现在却被岁月佝偻了腰背，花白了头发……曾经，这两个字多么沉重，如果新华字典有五百克，那么毫无疑问这两个字就已经占了一半，而另一半是未来。人生就是从第一页走到最后一页，翻过的是曾经，剩下的是未来。它们在生命的天平上对峙，一生只有一次平衡。
那是唯一且绝对存在的转折点。
秦老汉心里很清楚，那个十几年前落到他家里，勇敢忍住眼泪的小娃娃，就是他这一生的平衡点。
丰盛的早餐在桌子上等待着。
终于靠自己一个又一个脚步挪到桌边，久坂玄月捧起那碗晾得刚刚好的粥，轻轻吸了一口，顿时感觉有一股暖流自胃往身体各处涌去，舒坦极了。
“小月啊，叔叔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呐？”秦老汉笑吟吟的看着久坂玄月。
“当然，秦叔叔您随便问。”
秦十六低头喝着粥，沉默不语。
“其实也没啥，叔叔就是想知道知道你是教哪个学科的。”秦老汉搓了搓手，一脸期待。其实他觉得无论哪个学科都完全没问题，语文的话以后秦十六就是大作家，英语的话以后秦十六应该就是一个外交官……总之，这个满眼期待的老头就是按耐不住想知道以后秦十六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啊，我是实验课的老师。”久坂玄月朝秦老汉微笑着解释，“实验课就是由老师带学生去外面或者实验室里进行一些实践，所以我们才会出现在这里而不是在学校，只是那天我刚好身体有点不舒服，所以秦同学就把我带到这来了。”
得到答案后，秦老汉有些懵懵地点了点头，然后还是忍不住举手提问，“那个，我能了解一下是啥实验吗，都是用来干嘛的啊。”
“我们这个是所有实验都做的。”久坂玄月依旧保持着标准微笑，“无论生物还是化学，或者是物理，我们都需要进行的……这么跟您说吧，在一种很小很小的可能性下，秦同学做的实验也许能拯救整个世界。”
“拯救世界？！”秦老汉呆了一呆，然后大力拍了拍一旁默不作声的秦十六的肩膀，“哈哈哈哈好小子，没想到还是个人类英雄啊，好啊好啊，也算是没辜负咱先祖。”
您老可真是好骗啊。秦十六有些不敢相信地看了一眼久坂玄月，却发现她也在看着自己，当即低下头，但心里还是觉得秦老汉果然人老了糊涂了。这么十几年了，难道您还不清楚我这欲功成却毫无半点进展的人生嘛……
什么拯救世界啊，我应该是那个在末日废墟里哭喊着救命的人，可能那天雨太大了吧，你们听错了，觉得我在鼓励全世界，准备带领人类打个漂亮的反击战……但事实上，我却被那钢筋水泥掩埋着，任由那冰冷的雨水拍打着我的脸庞。
我不愿清醒啊，因为清醒的同时，也清晰了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