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拥抱
“父亲,可是有什么事?”许乐然见许御史坐着,一言不发,气氛甚是压抑,她试探着开口道。
许御史用眼角瞟了许乐然一眼,严肃的问道:“你现在还和谢傅和像小时候一样玩吗?”
许乐然很懵,只有以前谢玉来找许御史下棋的时候,谢傅和才会过来,自从来了京城,也就只有在太后寿宴上见过一面其余都再也没有见过了。
“没有,父亲为何突然提起此事?”
许御史板着脸,说:“今儿一大早,天还没亮,就有媒婆过来提亲,是给谢傅和提亲的,被我赶了出去。”
“既然没有,那你就回去吧!其余的事,为父会处理。”
许乐然被叫来问了两句话,她现在还不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家里刚出了许嫣然的事,正是一团乱的时候,许嫣然的母亲天天来老太太这里哭诉,是老太太把许嫣然带出去就没回来了。
老太太本来还因为许嫣然的事情难过,对于她的母亲也是和颜悦色了不少,可是谁能经得起一个人天天跟吊丧似的跑过来她这里哭。
最后也是越发厌恶许嫣然的母亲,不允许她们一家子再来许府了,许嫣然的父亲倒是很平静,也没有再和以前一样想着讨好老太太,分家产了。
许乐然知道这个事以后,也不知该作何表情。
许御史拒绝了谢府的联姻后,也没有想太多,就去上朝了,可是没想到在下朝后,乘马车准备回家用膳,就在京城的正街上被人跳进马车里劫持。
明晃晃的刀子就架在许御史的脖子上,劫持的人蒙着脸,威胁道:“让车夫把马车赶到城外。”
说着,把刀刃往许御史脖子上贴了贴:“不许乱说话。”
许御史只好冲外面的车夫喊道:“去城外!”
车夫疑惑,这个时候大人去城外干什么?往常不都是批阅公文吗?不过他也不敢多言,调转马头,就往城门的方向走。
许御史见刺客没有要杀他的意思,他还是时刻紧绷着神经,等待机会脱离刺客的掌控。
被一把刀就横在脖子前,他不能动,只能定定的坐着,刺客见许御史没有了反抗,也放松下来,他接到的命令只是把人带到城外,在外面自然有别的人过来接应。
马车在街道上缓缓走着,就连后面跟着的侍卫和赶车的马夫都没有发现车子里多了一个人。
许御史一直在找机会,见刺客有些心不在焉的想着什么,他猛然夺过刺客手里的刀,也知自己不是刺客的对手,就向马车外跳去,车夫只觉有个什么东西从车上滚落下来,转头还没有看清,马车上就又跳下一个黑衣男子。
刺客被夺了长刀,也只能掏出身上带的短刀,向许御史的方向而去,马车后面跟着的侍卫见这个情形,都纷纷抽出腰间的长刀向刺客攻去。
刺客是专门做杀人的生意,和侍卫拼杀起来,刀刀都在要害,侍卫并不是他的对手,几个回合交手下来,都是人人身上带伤。
刺客向许御史的方向追去,街上的行人见这边在打斗,都是避开,一时间鸡飞狗跳。
许御史是个文人,又怎么会跑的过刺客这样有轻功的人,他当下也只希望赶紧跑到城门口,因为那里有京城防卫司的人在巡逻。
谢傅远和谢玉闹翻,倒是也没有什么可烦心的,只是平日里无事,还是会和张寿喜这些狐朋狗友喝酒。
张寿喜坐在窗子旁,发出一声感叹:“这现在连文官都这么强健吗?还在街上穿着官服和人赛跑。”
刘卫也是好奇,文官一向都是讲究体面的,严肃刻板就搜是他们的代名词,当然,像谢傅远这样的人除外。
他推开身边斟酒的女子,来到窗边,正好许御史从酒楼下经过,手里好提着一把长刀,被他看的清清楚楚。
“这不是许御史,他这是被人追杀吧!”
刘卫见后面一个黑衣人一直紧追不舍,这哪里像是在赛跑。
张寿喜滚圆的身子椅在靠背上,嗤笑道:“谁会在京城的正街上追杀朝廷大员。”
谢傅远听见许御史被人追杀,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没有理会身后两人的的话,下了楼,吩咐等在酒楼门口的侍卫,让他们赶紧通知京城防卫司的人。
只是吩咐了一句,他就朝许御史跑过的方向而去。
谢傅远的腿脚本就不好,他从来没有在大街上这么跑过,可是现在也顾不得被人看到。
现在成了三人的你追我赶,原本只是刺客在追许御史,现在谢傅远紧紧追在刺客后面,只要把刺客拦下,许御史自然就不会有危险。
大街上人潮攒动,刺客追的也是辛苦,不知打翻了多少路边的摊子,撞到多少人,所过之处都是一片骂声。
小摊贩见刺客手里拿着短刀,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也只敢骂一骂,并没有上前追。
谢傅远抄近道,从旁边的小巷里跑过去,直接拦在了刺客的面前。
“让开!”刺客看起来是认识谢傅远的,急忙喝道。
谢傅远站在他面前纹丝不动,冷声开口:“你知不知道这是在正街,在这里杀人,没人能救的了你,即使是魏王。”
刺客顿了顿,随即眼神更加坚毅,他把刀尖指向谢傅远,道:“赶紧让开。”
“我若是不让呢?”
“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说着,刺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谢傅远,刀刃上的寒芒直冲他的胸口,谢傅远反应迅猛,当即避开,随后一个反手抓住刺客拿刀的手,往后一折,刺客吃痛,刀子落地。
可刺客趁他一个没注意,摸出身上带的长针,刺向谢傅远的腰部,谢傅远眼角扫到刺客的动作,连忙闪避,可是长针还是刺进了他的胳膊。
刺客得手,就要向前追击许御史,可京城防卫司的人已经将这里包围,当即就有衙役过来绑了刺客。
“谢尚书,您怎么样?”
一个衙役献媚的说,谢傅远只是摇摇头,转身就走了,也不顾衙役在后面说已经去请大夫了。
长针虽细,但刺客用的力气极大,直接贯穿了他的胳膊,鲜红的血液冒出,淡青色的袍子染上朵朵红莲。
谢傅远抿着薄唇,额头上已经出了细汗,他喘着粗气往附近的医馆而去,血滴顺着指尖流下,滴在泥土里消失不见。
许御史上次遭到刺杀,到现在还没有查到主使,这次更是被劫持,京城防卫司也是着急,被皇帝叫去斥责了一顿。
虽说许御史敢肯定上次和这次的刺杀,都和魏王脱不了关系,可他也没有证据,毕竟想要指认一个皇子的罪行,没有证据就成了胡乱攀咬,有不敬皇室只嫌。
在皇城连续发生这样的事情,刺杀的还是朝廷二品大员,这不仅仅是刺杀这么简单,更重要的藐视皇权。
近几日京城内,皇城司的人在不断巡逻,比往常加大了力度,刺客被抓进大牢还没来得及审问就死了,至于是他杀还是自杀不得而知。
许乐然听到许御史被刺杀,谢傅远为了救许御史被刺客所伤,就急匆匆的去找谢傅远。
她现在也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情,谢傅远对别人是如何的,而对她是如何的,这点她心里清楚。到了谢府门口,就正好碰见刚回来的谢傅远。
他整个袖子都是大片的血迹,走在街上,好像这世界上就只剩下他一人。
许乐然走进,谢傅远看见她一愣,随即停了下来:“你……!”
还不待谢傅远把话说完,许乐然就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父亲?”
许御史和谢傅远可是朝廷上的政敌,以他的性格,不对许御史动手就不错了,更遑论为了救政敌而受伤了。
谢傅远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许乐然又问:“上次我在福云寺晕倒,是你赶到叫的大夫,为什么在我醒后,你只字不提?”
说完后,她也没有打算等谢傅远回答,又继续问道“还有,你为什么回去福云寺?”
许乐然说着,感觉自己的心好似被小刀子在割一样,一阵阵钝痛,她看着面前一言不发的谢傅远,眼眶发红的继续问道:“你明明知道我在狩猎时失踪,父亲担心我会无心政事,就不会在朝堂上攻击谢首辅,你为什么还要找我?”
“还有………”,许乐然说着,有些哽咽,嗓子里好像被塞了东西一样,再也说不出口。
两行泪从许乐然的眼眶滑落,谢傅远见此不知该如何是好,想抬手拂去她脸上的泪水,可抬起手,又放了下去,蜷了蜷手指。
“你……”,谢傅远不知自己该说什么,他此刻就像一个手足无错的孩子,在朝堂上的狠辣手段,机智应对的能力,她面前都消失不见。
许乐然一下扑入谢傅远怀中,她知道他的手臂受伤,所以避开了他的手臂,谢傅远顿时像被使了定身术一样,僵在那里。
此刻,时间好像停止了流动,但他的心却是砰砰直跳,感觉再这样下去,心就要跳出胸膛了,小姑娘柔软纤细的身体贴在他身上,让他脑中炸开,缓了好半晌,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这是做什么?”他张了张嘴,原本想说安慰的话,可最后也只是干巴巴的开口。
许乐然抱着他,头贴在他的胸口,感受着他心脏一下又一下的跳动,震的她头晕乎乎的,谢傅远的体温比她要高,如何是冬天一定比暖炉还要暖。
想到这里,许乐然有些脸红,她都在想些什么,就听见头顶谢傅远磁性的声音,冷清的问她在做什么。
许乐然放开了谢傅远,她觉得自己的脸现在肯定要比开的正艳的牡丹还要红,深深的把头埋下去,不敢抬头。
她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刚刚为什么要一下子扑去谢傅远的怀中。她心疼谢傅远受伤,可现在心中像是喝了蜜糖,甜美柔和气息萦绕在心尖。
两个人相对而站,一个僵在哪里,一个把头像鸵鸟一样埋的低低的。
过了好久,谢傅远才觉得自己恢复了正常,耳边听到路过行人的说话声。
“这现在的姑娘真是,唉!”
“当街和男人做出这种事!”
谢傅远冲说话的人望过去,那嚼舌根的妇人被他凶恶的眼神吓到,加之谢傅远又是朝廷命官,不是她能得罪的起的,当即就提着菜篮子匆匆离去。
许乐然自然也听到这些闲言碎语,她对于这个倒是不在意。
不过害的谢傅远在这里和她一起被人说,她抬起头想说话,一抬眸,就和谢傅远的眼睛对视,那双平时波澜不惊的眼眸,此刻幽深明亮。
“我……不是故意……故意让你被人说闲话的!”许乐然磕磕巴巴的说着,感觉自己的脸更烫了,说完就跑开了。
她实在是羞的没脸站在谢傅远面前了。
一直等到许乐然隐入街上的人流中,谢傅远似乎还能感觉到怀里细腻柔软的余温,树上的叶子被风吹的沙沙作响,像是美妙缠绵的曲子。
他握了握拳,胳膊上的伤口流出鲜红,他也彻底恢复了神志。
人声鼎沸的街上,他又是孤独一人。
她什么都不懂,她不知道和他这样的奸臣,这样的残疾扯上关系会遭人耻笑,会遭人唾弃。
他可以骗她,让她和自己在一起,可他还是把这个想法压下了,他不能害她。
这个世界,也就只有她对他抱有善意,他又怎么忍心去伤害她。
许乐然也不知自己跑到了哪里,气喘吁吁的停下来,脸颊上的燥热已经被风吹散,但她的心不知是因为运动过,还是因为紧张而咚咚的响。
现在,抱着谢傅远的那一幕在她脑中挥散不去,她是去看谢傅远伤口的,现在却还是不知他的伤怎么样。
不过要她现在去,她却是不好意思见到谢傅远了。
陈氏得知这次许御史被刺杀,又是被谢傅远所救,她问道:“你不是平日里说谢傅远和他爹不是什么好官,在朝中不干好事吗?”
“人家可是救了你两次了,你是不是对别人有些误会。”
许御史闻言,沉默了一会,说:“难不成我糊涂了,连忠臣奸臣都分辨不出来,那我还当什么御史。”
“那人家为什么两次都是舍命救你?”陈氏追问道。
许御史也是疑惑,他平时在朝堂上主要的攻伐对象就是谢家父子,这也是因为他们作威作福,连太子都不放在眼里。
“这,我怎么知道,自从来了京城后,我和谢玉就没什么来往了,现在更是政敌。”
许御史的话倒是让陈氏想起,当初在边城的时候谢玉经常来许府,许乐然也和谢傅远从小认识,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了。
这么想着,陈氏就说道:“然儿和谢公子这两孩子从小就相识,他们会不会………”她说着看向许御史。
许御史的眉头越发紧锁,他是万万不想自己的女儿和谢傅远有什么关系的,下意识开口道:“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不可能”陈氏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谢傅远平日里在朝中如何睚眦必报的,她也听过一些,可是对于这个头号政敌却是连连相救,这正常吗?
“我是不会允许然儿和谢傅远有什么关系的?”许御史沉声说着,可语气里有些心虚,毕竟是谢傅远救了他。
“对于这件事我会处理的,你不用再操心了。”许御史说道。
许御史为了及时阻止许乐然和谢傅远再有什么瓜葛,也同时为了感谢谢傅远的相救,当天就给谢傅远下了帖子,约他去茶楼,说是为了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谢傅远收到帖子,先是有些惊讶,因为以许御史的性格,要是想感谢他,也只会给他送些财物以示心意,因为他在朝中贪财的名声在私底下都传遍了,人人都知道。
拿着手里的帖子,谢傅远想到了许乐然当街抱了他,会不会是因为这件事,许御史不仅是为了感谢,更多的是为了警告他,让他离许乐然远一些。
想到这里,谢傅远觉得手里的帖子沉甸甸的。
他还是赴了约,到了茶楼门口就有小二来过来领路,他以往都是去酒楼的,茶楼都是一些文人谈天说地的地方。
迈进茶楼,就有几束目光投了过来,他也不理会,跟着小二径直向二楼走去。
他在朝中可谓是名声狼藉,顶风臭十里,这些人明面上对他恭恭敬敬,可背地里肯定不会说什么好话。
刚开始他还会想办法收拾这些背地里说他坏话的人,导致那些自认铁骨铮铮的文人不敢把骂他的话说出口,时间长了,他倒是无所谓了,那些人就又开始说他的坏话了。
对于这些不做实事,只会嘴上功夫的文人,谢傅远从来都是把他们当成只会乱吠的狗,像许御史这样在朝堂上刚正不阿的人,屈指可数。
虽然在朝堂上许御史也是一样骂他,但谢傅远心里是敬佩他的,毕竟许御史不像这些光会耍嘴炮的人。
来到了雅间,许御史在品着茶,谢傅远作揖,坐到了他的对面,房间里茶香肆意,看的出来许御史在这里等了很久。
“谢尚书三番两次救我,许某不胜感激”,说着,许御史就要站起来向谢傅远作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