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霜雾
登云峰。
一袭白衣伫立在洞口前,洞口石门紧闭,上面的法术纹路妖冶粗犷,却不容人轻易破除。
萧锦瑄自然也不会随意破除。
洞门前侍立的小仙童怒目圆瞪,说道:“这位仙子,仙帝尚在闭关,请回。”
自飞升以来,萧锦瑄时常觉得头脑虚浮,眼前种种,像极了梦境。仙界的一些记忆仍旧很模糊,凡界的事物却仍旧清晰。
“仙帝闭关已有百年整。”萧锦瑄淡道,“烦请仙童告知仙帝,不日后萧锦瑄还会再来。”
语毕萧锦瑄转身便要离开,那面若寒霜的小仙童忽而小步快走至萧锦瑄身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萧锦瑄挑眉。
“太子殿下,仙帝闭关前曾叮嘱我务必要将此物亲手交予殿下。”小仙童双手奉上一根银丝小管。
视线定格,思绪飘至那日,大雨倾盆,霜雾连天。
——“必要时将它给与父亲。”
哪里有什么必要时。
身为南宫家大公子时,他看着南宫思齐长大,他熟悉南宫思齐的心性,不过早已算准,此物,南宫思齐是决不会交予南宫长明的。
这根银纹攀附的小管中放的是一颗丹药。名为“忘忧散”。凡人吃了可打通周身经脉,贯通气海,宛若脱胎换骨,仙人吃了,法力倍增,修为猛进。
为人时此物是随着白玉扳指一同来的,将它带在身边,南宫瑾言总会看到一些虚幻缥缈的东西,那些东西时而环绕在周围,时而出现在梦中,那是别人看不到的。
一日下人将此物错置在了南宫思齐的屋内,南宫瑾言才发现只有自己受它的影响。
他不想将其丢掉,便交由南宫思齐保管。
而今想来,他就快要忘掉那个弟弟了。
萧锦瑄收了那忘忧散,说道:“此物不难寻,有何值得费此周折交予我的?”
小仙童躬身道:“仙帝的意思,殿下不必问我。”
观星楼。
大祭司看着泛着莹莹光泽的丹药,陷入了沉思。
“你说便是。”白银小管在萧锦瑄指间翻转了一下。
“这不是忘忧散啊。”大祭司叹了口气,伸出手,示意萧锦瑄将那白银小管递给他。
他掌中忽现法术纹路,白银小管在碰到他掌心的那一刹,一阵白雾蓦地升起,掌心上的虚影,俨然就是一座雕梁画栋的宫殿。
白烟仍在飘散,眼见着宫殿的虚影将要散尽。
大祭司昼予无论如何也制止不了白烟的飘散,他抬眸,对面的萧锦瑄仍视端容寂地瞧着,没有出手的打算。
“殿下。”昼予眼看着虚影飘散殆尽。
“没了这小管,你说,这药还能保存多久?”萧锦瑄挥手,一只通体纯白的小狐狸腾空出现。
这小狐狸看着圆溜溜的,与其说是狐狸,倒不如说更像是小狗。
萧锦瑄朝小狐狸伸出手,小狐狸还没他手掌大,轻巧地跳到他掌心。
昼予疑惑地望着萧锦瑄,“极品灵兽啊……”
“喂给它。”
昼予犹豫了,如果真的是仙界的忘忧散,喂给这灵兽,算是暴殄天物了,因为它本来就是极品,极限在那里,吃了也没什么特别大的作用,如果是别的什么东西,吃出个所以然来怎么办。
昼予心中叹息,但还是不敢不从萧锦瑄的命令。
萧锦瑄如何做,自是有他自己的道理的。
小狐狸跳到桌上,吞了那丹药,一时之间,皮毛雪亮,圆溜溜的眼睛瞪得更加圆润了。
看起来机灵活泼,可爱极了。
昼予蹙起眉头,萧锦瑄仍旧淡淡地观望着。
熏香袅袅,不知过了多久,那小狐狸奄奄地坐在桌上,要阖上了眼睛。
昼予简直快要睡着,萧锦瑄的声音忽而响起:“你看。”
昼予垂眸,只见那小狐狸开始张牙舞爪地站了起来,像是人一样。
昼予心中警铃大作。
的确,有的灵兽可以化成人形,但他也很清楚,萧锦瑄的这只早已突破极限,换言之,它不是可以化成人形的种类。
那小狐狸周身泛着的光泽也发生了变化,已经不再是晶莹的色泽,而是带着血红的光泽。
小狐狸忽而打起滚来,捂着肚子,很难受的模样。
萧锦瑄终于抬指,戳到了小狐狸心脏的位置。
他的手一顿,垂眸,淡然的目光冷冷地落在了小狐狸的身上。
昼予还在思索,萧锦瑄却将那小狐狸抓起,小狐狸在他掌中不算闹腾,却仍在不住地战栗。
“这……是走火入魔了么?”昼予问道。
“你看不出?”萧锦瑄道,“它死了。”
昼予一愣。
“没有心跳,却仍旧活着。”萧锦瑄冷声道,“你说,这算什么?”
“劫魂。”
以丹药作饵,杀死原身的魂魄,取而代之。
“它周身已无一丝灵气,法力空得干干净净。”萧锦瑄睨着那眼色逐渐变得赤红的小狐狸,缓声道,“你说,它的修为去哪儿了呢?”
昼予一滞,萧锦瑄起身,看着那呆滞却诡魅的小狐狸,道:“那魂魄借了它的躯壳,恐怕那魂魄本身也不过就只是个容器。”
“仙帝……”昼予话锋一转,“会不会是那仙童有问题?”
“此物当时随我下凡了。”萧锦瑄道,“我没想到,我回来了,他还敢再给我。”
“他?”昼予深吸了一口气,“是仙帝?”
萧锦瑄抬步向门外走去,他道:“今天的事情,不要声张。”
昼予看着萧锦瑄的背影,忽而起身,瞬步移形至萧锦瑄身前,道:“我觉得,这其中也许有一些误会。”
萧锦瑄忽而拔剑——照雪出鞘,一泓剑光直指观星楼中的皓月。
“你可还记得,我下界时,你曾为我算过一卦?”
昼予沉下气来:“记得,你改了卦象。我后来勘阅古籍,寻仙问友,才知道那叫做‘复卦’。”
当时他也是以剑指月,翩若惊鸿。
“也就是说,凡界种种,命格亦或是命数,大部分是由你的原身命局所生衍的。”说到这儿,昼予一顿。
“殿下,难道说……”
萧锦瑄抬手,示意他噤声。
昼予看着萧锦瑄飘然离开的背影,他的话还在脑海中翻旋不去。
原来为情所困只是幌子——昼予嗤笑自己对于萧锦瑄的浅薄误解——他原来是为了避,也是为了算,那个高高在上、不容悖逆,却又深不可测的仙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