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顾笙立刻停下了动作。
叶浔已经跳下了水，在告诉叶浔自己会游泳以至于让叶浔白白下水，以及被叶浔拥抱着救上岸中，顾笙只花了01秒便做出抉择。
当身体放弃抵抗的时候，顾笙便感觉到自己在逐渐下沉，在水中望着陆上的世界，所有的东西都被蒙上了一层带着水雾的玻璃。随着水面的波动，外面的景色与人像也变得扭曲不堪。
忽然，顾笙感到有一股力量托住了自己的后背，他的手臂十分有力，温热的掌心贴在顾笙的身上，带给他无限的安全感。顾笙的身体几乎是整个放松了下来，由着叶浔拖着他向上游去。
新鲜的空气灌入口中的同时，被水浸泡的湿透了的皮肤被风一吹，顿时冷得他打了一个寒颤。
叶浔搂着顾笙爬上岸，也不知是不是受到了惊吓，一回到陆地上，顾笙便四肢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叶浔见他冷得直发抖，便将自己方才脱下后扔到一边的外套拾起，披在顾笙身上。
他弯下腰，撩开顾笙那被水浸湿的刘海，看见他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的神色，心里一阵难受，问：“身上有不舒服的地方吗？可以自己走吧。”
顾笙抬眸，用那双湿润清澈的眸子注视叶浔，点了点头。
“那就好。”其实叶浔自己也冷，冷得给将顾笙扶起来时他的胳膊都在不住地颤抖，不过叶浔下意识地觉得顾笙的体质比他弱，所以更需要外套挡风。
顾笙自己的衣服还湿哒哒的穿在身上，浸了水后的外套更是变得沉甸甸的，穿在身上似乎更不好。叶浔便说：“你把里面那件外套脱下来吧，我帮你拿着。”
“我自己拿着好了。”
于是顾笙便脱下了自己的那件外套，将其抱在怀里。叶浔也没有坚持，将自己的干外套披在顾笙身上，接着拎起自己的背包，对其余四人说：“好了，我们走吧。”
刚才的意外是谁也没想到的，而叶浔会在第一时间跳下水去救顾笙，更是他们没有想到的，一直到叶浔将顾笙救上来，他们才缓过神来。
而杨成昊自叶浔落水那一刻起便担心得不行，因为和叶浔关系好，所以他自然知道叶浔只在游泳池游过泳，也从未救过人，这万一要是出了意外可怎么办，自己也不会游泳啊。
就算救人心切，也该考虑一下自己才对吧。
而此刻看到叶浔将自己的外套给了顾笙，自己只穿着单薄的一件湿衣服时，他终于忍不住了，说：“你就打算这样回去？”
杨成昊突然和自己搭话，叶浔还楞了一下，接着点了点头。
瞧见他这副模样，杨成昊便气不打一处来，他立马脱下自己的外套，不由分说地塞到叶浔怀里，说：“披上。”
“我没关系的。”
“披上！”杨成昊别过脸，没好气地说，“别到时候你生病了，你妈又来问我发生了什么。”
叶浔意识到杨成昊是在借着这个机会为他们短暂的冷战画上一个句号，他将杨成昊的外套披在身上，笑着说：“谢了啊。”
顾笙的眼神在杨成昊和叶浔之间转了一圈，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儿。
靠着欺骗得来的温暖，真的有意义吗？
他自知自己是个卑劣的小人，小人应当只会在阴谋得逞时在内心欢呼雀跃，然而看到那两人间友好而自然的互动时，顾笙的心里又十分憋闷，像吞下了一颗胶囊却找不到水，堵塞得紧。
为什么我要靠撒谎才能靠近他，为什么我要伪装成一幅连我自己也讨厌的模样，凭什么你们可以和他这么亲密，凭什么你们你们可以毫无畏惧地把真正的自己展现给别人看。
“顾笙？”叶浔见顾笙眼神似乎有点不对劲，便喊了他一声。听到叶浔声音的顾笙眨了眨眼，再望向叶浔时的眼神还是那般清澈：“嗯？”
“走吧。”
重新回到大巴车上的时候，叶浔走到顾笙的座位旁边便停了下来，将自己的背包放在了位于上方的行李架内，又朝已经坐下的顾笙伸出手。
顾笙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将自己的背包递过去，说：“你打算坐在这儿吗？”
“对啊，反正咱俩身上都湿透了，就坐在一块儿得了，不然影响到别人怎么办。”叶浔将背包放好后在顾笙旁边坐下，问，“对了，你旁边之前坐的是谁啊？”
顾笙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那个身上臭烘烘的男生的名字，叶浔点了点头，说：“行，那一会儿我让他坐我原来的位置去。”
没过多久，那个男生也走上车来，叶浔只说了自己想和他换个位置，他立马就答应下来，带上自己的东西去叶浔之前坐的位置去了。
顾笙看得出，这人八成是讨厌自己，他但凡回答得晚一秒都不至于这么明显。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能坐在叶浔旁边，他开心还来不及。
顾笙拢紧身上的外套，用外套的领口挡住自己已经溢出笑意的嘴角，他嗅到叶浔校服外套上的气味，是他从未闻过的淡淡的清香。顾笙觉得即使是叶浔用的洗衣液似乎都比别人的好闻，更高级更淡雅，他是钟情洗衣液的清香而讨厌汗臭味的人。
来时因为受不了边上的气味，顾笙将窗户拉开了小小的一道缝，此时风从那道缝里吹进来，冷得人直打哆嗦。他将窗户合上，脑袋倚靠在车窗上，眼神不住地往叶浔那边瞟。
叶浔在低头看手机。
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内容，顾笙想凑近瞧一瞧，又觉得这不太礼貌。
顾笙也将手伸向口袋，摸出手机，试着操作了一下。果然，进过水以后的手机便直接不能使用了，虽说他这个手机已经用了好几年了，内存又小功能又差像素又低，收件箱和相册里也没什么重要的内容，但要顾笙再去买一个新的，还真有点舍不得。
现在的手机可太贵了，动辄好几千的。
算了，周末的时候去二手市场看看吧。
在外头走了一天了，回去的路程中大家都十分疲倦，不少人直接倚靠在座椅上睡了过去。顾笙倒是毫无倦意，并且他也没有在除了床以外的地方睡觉的习惯。
他靠在窗边发呆，望着车窗外的风景，湛蓝的天空，葱绿的田野被切割成大小相同的方块，高矮不一的房子伫立在田野间，红瓦的房顶上竖着细长的烟囱，呕吐出黑色的浓烟，像清水中滴入了一滴浓墨后用毛笔搅开。
顾笙回过头，看见身旁的叶浔不知何时已经放下手机，合上了眼。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惬意地靠在椅背上，脑袋微微后仰，这让他的脖子可以完全展现在顾笙面前，从下巴，到喉结，到颈窝，是一道完美而崎岖的曲线。顾笙真恨自己的手机现在不能用，否则他一定要将这副景象拍下来，拿来当手机屏保用。
他向叶浔稍稍靠近了一些，近到他觉得叶浔可能随时会被自己惊醒然而实际上叶浔根本不会有所察觉的地方停下，他紧张地屏住呼吸观察叶浔的睡颜。
他发现叶浔的睫毛其实很长，但睁开眼睛时似乎并不明显，闭上眼时他的睫毛便会在下眼睑投下一片阴影。他发现叶浔睡觉时嘴巴并不是完全合上的，而是会打开小小的一道缝，他得以从那道缝里窥见叶浔的牙齿。
顾笙舔了一下嘴唇，他微微起身，眺望了一圈，大家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看手机，与他们间隔了一个过道的那两个人似乎也都在睡觉。顾笙安心地坐下，他望着叶浔毫无防备的侧脸，慢慢凑了上去。
“嗯……”
忽然，睡梦中的叶浔皱起眉头，微微张开的嘴巴也彻底合上，不知道是梦见了什么，他瞥了一下嘴。而顾笙却是吓到了，他惊得立马与叶浔拉开了距离，背靠在车窗上，心跳得十分剧烈。
他有好长一段时间连动也不敢动，只瞪大了眼睛盯着叶浔，然而叶浔其实并未察觉到顾笙做了什么，很快地，他的眉头又舒展开，继续睡去了。
顾笙不敢再做小动作了。
他将那些旖旎的小心思全部封闭起来，只静静地凝望着叶浔。
直到回到学校，叶浔才醒了过来。
今天是周五，大家的东西都放在背包里，因此许多人下了大巴车后便直接回家了，也有些人会回教室拿一些东西再回家。
叶浔和杨成昊和好了，两人回教室拿完东西以后便照例地一块儿回家。在车库碰到面的时候，顾笙抱着叶浔的衣服同他说：“你的衣服，回家以后会帮你洗好的，下周再还给你行吗？”
“好啊。”叶浔笑着回应，他骑上车离去，走远了没几米，又回头同顾笙说，“下周见！”
“下周见！”顾笙冲他挥手。
两人骑车离开了学校，在校外的第一个十字路口停下等红灯的时候，杨成昊忍不住地问叶浔：“叶哥，你刚才为什么会跳下去救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