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裴桉受罚
如今的后宫,只有依兰殿一个女主子,谁敢不用心伺候?
这殿内殿外伺候的人,一个个都紧绷着弦,谁也不敢懈怠分毫。
这宫女神色慌张的模样,已经算是失了规矩。
“折枝姑姑”
这宫女原就心中诧异,在瞧见掌事姑姑那骇人的眼神,立即就跪了下来,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发抖。
若说两位主子,她们要小心伺候,那折枝姑姑,也是不敢轻易得罪之人。
都知道如今的皇后娘娘,多么信任她。
不仅让她管宫务,连小殿下也交给她看顾了。
“何事?”
折枝护着怀中的小殿下,凝着神色,朝着这人走近。
瞧她从正殿出来,定然和主子娘娘有关。
这跪在地上的宫女,哪敢隐瞒,连忙就将刚才主子的吩咐说了出来。
折枝听完,也不由一愣,但很快便恢复镇定,只让人起来,赶紧去办事。
主子想见陛下?
那定然是有事。
折枝微微皱了皱眉,让人都在外头等着,抱着熟睡的小殿下,便往里间走去。
这短短十几步的脚程,折枝心中一阵忧愁。
主子看似是好了,可人却越发寡言少语起来。
不仅不搭理陛下,连怀里的小殿下,也不上心。
甚至都不愿见。
折枝只觉得心疼不已,这是得多么绝望怨恨,才会连带着亲生骨肉也不喜?
不仅是主子娘娘,便是陛下对小皇子也不上心。
这明明是世间最尊贵的小人,却不得亲生父母的喜爱。
折枝担忧主子娘娘,但也尤其心疼小主子。
这日后再有个变故,小主子可如何是好?
哎。
折枝在心底狠狠叹了一口气,可面上却没表露出来。
她知道,主子娘娘自个更不容易。
这些事,都怪不到她头上。
“主子。”
折枝抱着人,轻轻行了个礼,望着外榻上的人,一袭素衣,半散着发髻,头上一枝钗环也没有,可以说的上十分素净了。
可即便是这样,也丝毫不影响她出众的容颜,这般素净的装扮,更显得她清冷出尘。
和苏大姑娘的气质不同,主子的眼神更冷更淡,若有若无间还会散出一股决然之意。
好似对这世上的所有事,都不在意了。
就如此刻一般,苏明月也只看了折枝一眼,轻轻扫了一眼她怀中的襁褓婴儿,便收回了视线。
“嗯。”
“怎么把他抱来了?”
苏明月刚因那信中的消息,气怒了一番,这会已然平静下来,握着一本诗词打发时间。
黯然的眼眸之中,看不见太大的情绪起伏。
可越是这般,折枝便越能感受到主子娘娘对小皇子的冷淡。
“主子不想瞧瞧。”
“小殿下很乖,几乎都不闹。”
折枝抱着人上前几步,语气轻柔着,试探性往她眼前递。
可却瞧见主子没有一点反应,连眼眸都不曾转动。
“早晨瞧过了。”
“折枝,抱下去。”
语气里的冷漠,让折枝心酸不已,幸好此刻的小殿下还不通人事,不然该有多伤心。
她嘴唇微动,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是。”
便是主子不曾明说,她也能感受出来,主子娘娘的不喜。
或者说,是不在意。
转身退出屋内之时,瞧着怀中的小皇子,折枝眼底一片复杂。
小殿下的模样,长得和陛下一模一样,尤其是那双凤眼。
也难怪主子不想见。
陛下要了主子的半条命,而小皇子又何尝不是?
如今的主子,就像是一只脚悬空在那地狱之上,说不定哪天真撑不下去。
折枝满心忧愁和心疼,抱着小殿下出了正屋,恰好就碰见进院的陛下。
折枝连忙抱着人跪了下去:“给陛下请安,陛下万福。”
赵寒脸色一贯阴冷,宫女行礼他从来不瞧,但此刻宫女怀中抱着个小人,倒是让他多瞧了一下,可也并没太大的关注。
只在经过之时,撂下一句吩咐:“抱太子回屋。”
跪在地上的折枝,连忙应了下来:“奴婢遵命。”
眼眸余光之外,只见一抹明黄的衣角,刹那间便从眼前消失。
而她怀中的小殿下,也没换来多一点关注。
真是造孽。
虽说皇家无情,可这也太过残忍了。
屋内两人自然不知,院外折枝心中万般变幻的心绪。
苏明月在听见这人脚步声时,神色便彻底冷了下来,甚至在赵寒踏进屋内之时,手中的书本,便朝着他砸了过去。
“赵寒,你出尔反尔!”
苏明月眼含恨意,盯着这人,怒吼出声。
可才骂完,人便不舒服起来,一阵阵咳嗽声响。
还有其他怒骂这人的话,此刻也说不出来。
急促的咳嗽声,胸口不断起伏,让苏明月脸色一下难看起来。
这副身子,简直破败不堪。
说句狠话,都能要了半条命。
而被砸了的陛下,并未动怒,可瞧见她这副样子,瞬间紧张起来,连忙走了过去,将人扶住,暗沉的眼底,满是担忧。
“满满。”
“你别动怒,对身子不好。”
赵寒不知发生何事,对她的发怒也不放在心上。
可却瞧不得她不在意自己身子。
苏明月缓了一会,一把将这人甩开,眼眸似冰,带着质问的语气开口:“你答应过我什么?”
“我说过,谁也不能动我的姐姐。”
“可你呢?”
“赵寒,你若还有一点人性,就记住自己说过的话。”
苏明月靠在榻上,因一次性说着这么一番话,气息极度不稳,脸色也有点泛白。
可眼神之中质问之意,丝毫不弱,就这样深深盯着这人。
被推开的赵寒,脸色有点泛沉,这几句话也让他猜到了些什么。
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将她身上毯子理了理,语气平和:“你不是不喜裴桉?”
“如今怎么还生气了?”
这种避重就轻的回答,惹得苏明月一阵冷笑:“我是不喜。”
“我不是不喜他一人,我是不喜欢这世上的所有男子,包括你。”
她句句带着冷意,没有一点委婉之意。
赵寒也因她最后这一句话,手中一紧,眼眸深沉望了她一眼。
有些话,彼此都知晓。
可他还是不想听。
因此眼神之中,带着一丝威压之感。
可苏明月却不怕,什么样的赵寒她没见过。
最初遇见的时候,他便不做人,如今一个眼神罢了。
“我不和你废话,那个沈襄我不想在京城看到。”
“也让她识趣一点,不要再去招惹我长姐,不然我便在死前,让她知道什么叫做妖后。”
“赵寒,你不是说爱我吗?不是不想让我死吗?”
“如今,我这个威胁够了?”
不顾一切的人,才是最狠的,也是最强大的。
此时的苏明月便是,她这副身子能撑多久,眼前之人说的不算,太医说的也不算。
她自己说的才算。
这么多年,都受制于这人的威胁之中。
如今,也该轮到她了。
说这番话时,苏明月眼底有冷意,有嘲讽,也有逼迫之意。
唯独没有害怕。
在外人眼底,明明是两个最亲近之人,连孩子都有了,可此刻,两人周围却没一丝温情。
甚至环顾着一股刺骨的冷意。
赵寒在对她双眼眸之时,心口一凛,说不出的钝痛感,一阵阵几乎要了他的性命。
从前所说所言,如今都化成了报应,一刀刀落在自己身上。
想到太医口中的那些话,赵寒便觉得浑身泛起冷意,不敢惹她生气,甚至连大声说话都舍不得。
从前还敢说些威胁之言,如今一字也不敢提。
“我错了。”
“满满,是不好,惹你生气了。”
“你不想见,那朕便让她离开。”
“答应你的事,一定做到。”
“好好养身子好吗?”
这般好态度,这般小心谨慎,让旁的任何一人瞧见,都要震惊不已。
可苏明月却没有一丝心软,也没觉得温暖,甚至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真真是报应。
把她的命折腾废了,如今又担心害怕起来。
这世间的男子,可真让人恶心。
苏明月收回视线,转头侧过身子,冷声开口:“希望陛下说到做到。”
“不然,你恐怕来日见到便是我的尸体了。”
从前是被胁迫,如今却以身入局,以命威胁。
苏明月垂下眼眸,遮住里头的自嘲之意。
她该痛苦流泪,还是感谢她这副容貌身子,才让她有今日的地位和话语权。
想不通,也不想宽慰自己。
能活一日,便是一日。
只求下辈子,不要再活成一只被折了翅膀的雀,连命都不由人。
只这么片刻,眼前之人便连瞧他一眼都不愿,赵寒心中泛苦,却也未曾离去。
而是往前靠了一步,将人揽进怀里,感受她身上的气息,手指在她的青丝上抚过,嗓音黯淡:“苏明月。”
“朕真的爱你。”
“你不顾生死,不在意朕,不在意我们的孩子,朕都不怪你。”
“便是你以性命要挟,朕也愿意依着你。”
“我们总归是要生同寝,死同穴。”
赵寒一字一句,在她耳旁说着这些话,苏明月都未抬眸,也未回应。
可藏在衣袖中的手指,却捏着紧紧的,苍白手背之上,浮起一片青筋,暴露了她心中的情绪。
死同穴?
她便是被拉到乱葬岗,也不想和这人死后躺在一块。
真想在死前,把这人给杀了。
绝了他这种痴心妄想的想法。
垂下眼眸之中,浮起一阵阵的狠意,心中有千万种想法,可却实在没有这个能力。
只要忍气吞声,装聋作哑,当做什么也没听见。
外榻之上的两人,紧紧依偎在一处,远远望去,倒是有一份亲昵在里头。
可实际上,这副景象,也不过伪装罢了。
-
裴桉知晓信一旦送进去,消息便瞒不住,也做好被陛下惩戒的打算。
这还是头一回,裴桉连正清殿的大门都未进去,便被人按在门外跪了下来。
宫中侍卫立在殿外,个个脸色凝重,可眼底有带着一丝为难,冷声开口:“陛下有令,裴大人办事不利,赏鞭刑五十下。”
说这话的侍卫,也是皇城司里头的,算得上是裴桉的手下。
这对着上司动刑,简直是提着脑袋办事,可想而知此刻心中的复杂。
而跪在地上的裴桉,脸色沉稳,没有一丝惊慌,也没有求饶,只轻声应了下来。
“动手吧。”
这番样子,真让人捉摸不透。
动手的侍卫,一脸为难,原本以为裴大人还要分说几句,这样也免得动手了。
可没想到,这裴大人这般果断。
真是要人命。
可陛下的口令,谁敢不服?
没办法,几人对视一眼,拿起手中的鞭子,便挥了下去。
用了力,但也用了巧劲。
实打实的几下,鞭子落在皮肉之上的声音,让众人眼露惊恐之意。
没多一会,皮肉大开,血迹从衣物之中冒了出来。
而跪在地上受刑之人,却一声未发,满头冷汗,连唇色都开始泛白了。
“四十八。”
“四十九。”
“五十。”
倒计时一般,挥鞭之人满脸冷汗,整个人都吓坏了。
打完之后,连忙跪在地上,嗓音语气又小心:“世子息怒。”
“属下”
裴桉堪堪睁开眼眸,扬了扬手,带着几分虚弱的语气开口:“无事。”
“下去吧。”
这是陛下的吩咐,谁也不敢违逆。
早就料到之事,他也无意牵扯旁人。
“是,属下告退。”
像是从死门关,捡回一条命,这侍卫连忙退了下去。
这背后的剧痛感,让裴桉一时缓不过神来,跪在地上迟疑了片刻。
陛下真是下狠手。
若还有下次,恐怕还真会要了他这条命。
“世子爷,陛下请您进去。”
内侍从里头出来,喊了一声。
裴桉惨白的嘴角,扯了扯,忍着身后的剧痛站了起身,朝着里头走去。
这每一步,都犹如再次上刑。
步伐也不由沉重起来,进了正殿,撑着力气站着。
两人对视一眼,赵寒眼眸阴沉扫了他一眼,眼底也没多少怒意,淡声开口:“还能活着走出去吗?”
这语气,好似下令动手之人,不是他一般。
裴桉双手一拱,行礼回道:“谢陛下不杀之恩。”
此刻,他们是君臣。
“嗯。”
“裴佑之,这是最后一次。”
“朕还想多留你一命,给朕的儿子使唤。”
“别再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