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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所有人都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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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秋风四起的京城,站在庭院之外,依稀能察觉到风中的凉意。

    一日又一日期盼,几乎要耗尽了她心中的希望。

    这将近一个月的时日,她再没见到妹妹一面。

    若不是有裴桉,她甚至连那一丁点消息,都没法知晓。

    苏清月每每想到这,都无比痛恨宫中那所谓的皇帝。

    甚至比往昔记恨裴桉,要更重更深。

    日头慢慢落下,昏黄的色相渐渐从天空中褪去,目光所及之处,开始变成模糊暗沉。

    就如同,这日后的路一般,让人找不到一丝方向。

    可就在她视线凝滞在前方之时,瞳孔之中印出一抹熟悉的身影。

    苏清月眼眸微闪,并未有太多的反应。

    这些时日,一直都这般。

    她没了心思和这人争执,便由他占据着她和遥遥的生活。

    说来,她也没有抗争的能力。

    仔细想想,这些年几次死里逃生,是运气加身,还是眼前之人网开一面?

    果真是扯不清烂事。

    若她真有能力,为何救不了她唯一的妹妹呢?

    苏清月。

    承认吧。

    如今你身处之地,没有公平,尊重可言。

    过往的一切,不过是垂死挣扎,自欺欺人罢了。

    这个世道上,你不过如一根杂草,稍有几分姿色,被人随意拨弄。

    连同你的亲人同族也是一样。

    如何挣扎,终不得善终。

    这么想着,她忽而收回目光,彻底垂了下来,连淡漠也所剩无几。

    单薄的身影之上,遍布悲凉之意。

    裴桉踏进屋内,便第一时间察觉出这种气息,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一点点暗沉下来。

    知晓她为亲人担忧,他跟着也不好受。

    裴桉慢慢朝着她靠近,在她身侧坐下来之时,将人带进怀中,轻声开口:“有个好消息,你知道后,定然会开心。”

    他嗓音轻柔无比,说这话之时,不带一丝情绪的起伏,让人也听不出喜悦之意。

    藏在衣袖之中的手指微动,扯了扯他腰间的玉佩,算是回应,让他继续开口。

    这些时日,失望早就超过了期盼。

    “月儿。”

    “你那位妹妹,今日有反应了。”

    裴桉垂下眼眸,目光复杂落在她简单长发之上,沉声开口。

    而就在这一刻,怀中之人猛然抬头,两人四目相对。

    裴桉瞧见她眼中的光亮,让他心口一松。

    苏清月则是完全沉浸在刚才那句话中,无意识抓住这人的手指,几乎是拽在手心之中。

    “真的?”

    “明月醒了?”

    “你没哄骗我?”

    这几句话,她几乎是一口气问出来,眼底的急切,快要从她身上溢出来了。

    这种急切和担心,让苏清月第一次忽视眼前之人,眼眸之中暗藏的情绪。

    裴桉将她稳住,快速掩去眼中的那抹别样,对上她的视线,神色镇定回应:“是。”

    “但也不完全是。”

    苏清月反手拽着他,眉目一下沉了下来:“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但也不完全是?”

    “裴桉,你说话啊!”

    苏清月身子在发抖,几乎是吼出这最后一句话,像是有人将心脏扯在空中一般。

    悬而未定。

    恐惧又疼痛。

    “月儿。”

    “她是有了意识,也醒过一回。”

    “但再次陷入了昏迷之中。”

    裴桉不忍看她这样紧张失控,将她安抚住,沉声将话说全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

    “什么?”

    一瞬间,苏清月彻底僵住,呆愣坐在椅子之上,双目失神,低声喃喃自语。

    “这是什么意思?”

    她不可置信摇了摇脑袋,泪水就这样甩了出来。

    这算什么好消息?

    “世子。”

    “还有什么。”

    “她醒来是什么反应,说了什么”

    苏清月红着眼眶,拉着他的衣领,迫切的询问。

    方寸大乱。

    在妹妹的事上,她毫无办法。

    她无力救妹妹。

    每日只能靠着心中一点期盼,祈祷着好消息。

    可这算什么好消息?

    裴桉在来的路上,便预想到她的反应,可没想到会如此大。

    “月儿。”

    “你冷静点。”

    “我只知晓这些。”

    裴桉眉眼发沉,眸色暗沉不已,语气尽可能的缓和,想将眼前之人安抚住。

    可这几句话,对于苏清月来说,不亚于一场未知的酷刑。

    心一下就沉了下去。

    如今的情况,她知道裴桉没理由哄骗于她,可恰恰如此,她才越发恐惧和绝望。

    若是裴桉都不知晓,她该怎么办?

    她如何得知妹妹的情况。

    满心的黑暗和绝望。

    “是吗。”

    “你就知道这些。”

    “那我该怎么办,那我妹妹该怎么办?”

    她低着脑袋,任由泪水从脸颊滑落,这些时日,她已经快将这辈子的眼泪流尽了。

    可这又有什么用?

    泪水一向是最无用之物,她从前就知晓。

    可这世上,谁能轻易控制住心中的情绪和痛楚。

    “世子。”

    “你帮帮我,我想去见她。”

    “你帮帮我,好不好?”

    忽而,苏清月抬起布满泪水的脸庞,泪眼模糊看着他,哽咽沙哑的语气中,布满了恳求。

    她性子十分倔,很多时候宁死不肯折腰。

    很少会在他面前,露出这样的神情。

    这次,她真的没有办法。

    所有的脾性,坚持,在这一刻都化成了虚无,只想抓住这最后一丝希望。

    被紧紧拽住的裴桉,手腕之处隐隐传来痛感,这一刻他几乎不忍去看她眼底的祈求。

    这求的不是情,是往他心口扎刀。

    这世上之事,谁能事事如愿。

    可为她,裴桉愿意舍弃一切。

    在她恳求,还残留着一丝光亮的目光之中,裴桉轻微颔首,应了下来。

    “好。”

    “月儿,我帮你。”

    “只要你好好的,什么要求我都应。”

    就这一刻,苏清月眼眶之中的泪水,如同山洪一般,倾泄而下。

    一颗又一颗,滴露在两人的衣物之上。

    炙热无比。

    可这次的泪水,不再全是痛苦和悲伤,她脸上带上了几分笑意。

    是激动,还有喜悦。

    “世子,谢谢你。”

    “真的谢谢你。”

    这一刻,她说不出其他的话,他们之间的牵绊被暂时放在一旁。

    她是真心感谢眼前之人。

    原来羁绊和感谢,可以互不干扰。

    裴桉在对上她那双泛红的眼眸之时,没再多言,将人抱进怀中的动作,像是躲避什么一般,大手在后背之上安抚。

    “没事。”

    “月儿。”

    “没事的。”

    他轻声呢喃着这几句话,轻阖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悲凉。

    他要的不是感谢。

    他想要,她的爱。

    他裴桉,也不过是世上的一个俗人罢了。

    和守在依兰殿内的陛下一样,便是身居高位又如何,不过甘愿为情爱折腰,下跪之人罢了。

    可若是这些世人所不齿之事,能换来她们的回首,那便是死也情愿。

    庭院深深,夜色微凉,里外一片静谧,彼此的气息和心跳,仿佛就在耳旁响彻。

    若是心声能直达彼此耳中。

    那隐藏在对方的内心深处的爱意,是不是就能得见天光。

    相守的机会,也会变得多了起来。

    可惜。

    这只是人的妄想罢了。

    所有世上,总会有许多有情人别离。

    何况是她们这些心有芥蒂之人。

    -

    裴桉答允之事,从不食言,隔日他们便一同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苏清月知道这事不好办。

    抬眸望向他时,眼底带着担忧和感谢,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而裴桉仿佛知晓她心中所想,握住她的手指,收进手心中,两人温热的触感,交握在一处。

    裴桉微扯着了嘴角,带着一抹安抚的笑意:“别怕。”

    “信我。”

    那一刻,她仿佛真的安定了不少。

    车轮滚动向前,心跳微微加快。

    她只想,快点见到妹妹。

    两人几乎是畅通无阻进了宫,在她踏进依兰殿,见到榻上之人时,苏清月甚至不敢信眼前这幕。

    她的明儿,不过双十年华。

    如今,却像一朵颓颓而败的花,没有任何血色,就那般躺在榻上。

    隔着这般远的距离,她听不见一点呼吸声,仿佛她早就不在人间一般。

    苏清月抬着沉重步伐,一点点靠近,不敢弄出一点声响,在走到塌边之时,她再也忍不住,低声开口:“明儿。”

    “长姐来看你了。”

    “是姐姐没用,护不住你,连面也见不着。”

    苏清月几乎是双膝跪地,拉着妹妹的枯瘦的手指,温凉不已。

    这眼前所见,手中所感。

    无一不在提醒她。

    她的明儿。

    真的不好。

    无声的泪水,疯狂掉落,身影在不断发颤,压制她此刻的痛苦和难受。

    苏清月抬手落在她苍白的眉目之上,小心触碰着,每一下都带着颤意。

    “我的明儿,便是病着,也还是那么美。”

    “姐姐知道你累,可是睡了那久,也该醒了啊。”“姐姐很担心。”

    “难道,你真得舍得下姐姐吗?”

    “还有那个孩子,你便真的一眼也不瞧吗?”

    苏清月将妹妹的手掌,放在脸庞之上,想要让传递一些暖意给她。

    可却完全不起作用。

    榻上之人,没有一点反应。

    总说人在昏迷之时,还能感知到外界的信息。

    苏清月就这般满目心疼望着眼前之人,心中一团乱麻。

    随即低下眼眸,喃喃开口:“你是不能醒?”

    “还是不想醒。”

    “明儿,你告诉姐姐,好不好?”

    -

    而就在这一墙之外,另一处屋内,裴桉跪在地上,他眼前站着神色冷寂的陛下。

    两人这般无声对视着,陛下眼中阴郁之气,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灭。

    以往或许在对上这些信任之人时,他身上还残留着一丝人性。

    可这一刻,眼底除了骇人的冷意,只有无尽的杀戮之气。

    没有一丝情谊可言。

    “裴桉。”

    “这是朕看着往日的情分,给你留的最后一丝脸面。”

    “往后,我不想再听到这些的话。”

    “朕的贵妃,有朕一人就好了。”

    刚才那些话,全然落进了两人的耳中,可赵寒却没有一丝触动,甚至眼底升起一股杀意。

    他的满满,不需要什么姐姐。

    只要有他就够了。

    活着是这般,死了也一样。

    跪在地上的裴桉,眉眼沉沉,对上陛下的神色,也不见一丝惶恐。

    “陛下,不想让贵妃醒来?”

    极其沉稳的话语,却让眼前的赵寒变了脸色,上前几步,直接将人拽起,冷眸之中,全是狠绝的气息。

    “裴桉,你找死。”

    两个气场相当之人,四目相对,视线之中,谁都没有退让。

    这世上,敢这般和陛下对峙之人。

    怕也只有裴桉了。

    便是江斩,也不敢。

    “陛下,微臣只是在提醒您,那日贵妃醒来,口中喊的是微臣妻子,也就是她的姐姐。”

    “你明明知道,贵妃不是不能醒,是不愿醒。”

    “难道,你要用贵妃的性命去赌吗?”

    这几句话,无疑是在赵寒心口插刀,每一句都鲜血淋漓。

    明明是事实,却没人敢说。

    一朝被揭破,无疑是在要赵寒的命。

    “闭嘴!”

    “朕让你闭嘴。”

    “朕说了,朕的贵妃,身边有朕一人就够了。”赵寒双目猩红不已,低吼喊出这些话,将手中之人甩开。

    只见赵寒转身抽出一旁的长剑,锋芒四射,直指裴桉心口。

    若眼前之人,不是裴桉。

    此刻,人头早就落地。

    “裴佑之。”

    “朕不是不会杀你。”

    “而是,在杀你之前,朕一定杀了你的女人。”

    “所以,这些话,朕不想再听到。”

    赵寒将长剑抵进他的心口,双眼幽暗,一步步朝他靠近,在鲜血顺着剑刃落在地上之时,赵寒才将长剑扔在地上。

    转身离去之时,落下的这些话,无疑是最后一丝警告。

    若是他所要之人死了。

    那所有人都该死。

    脚步消失之际,屋内之人单膝跪下,单手捂着心口,冷峻的面容之上,露出一丝笑意。

    “月儿,我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当然,我不会让任何伤害你。”

    “谁也不行。”

    这最后四字,他低声出口,带着肃杀之意。

    就在此刻,苏清月也被守在殿外的宫女,强制请了出去,在长廊之外,她甚至赵寒碰上了面。

    众人纷纷下跪请安,唯独她一人站着,眼底带着恨意。

    可赵寒连眼风都未给她。

    只在踏进屋内之时,冷着嗓子说了一句:“苏清月,你该庆幸。”

    “你原本早就该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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