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事成,今生,唯她一人
便是府中这些下人都被眼前这幕给惊吓住,但任谁也不敢出声阻止。
这府内唯一能阻止了宁臻之人,也在不远处。
外面喧闹不止,却不见里面出来一人,伴随着孟姨娘的惊恐,撕心裂肺的尖叫声,这个深夜显得格外寒凉。
而站在院外的宁臻,一袭紫衣,满目冷然,不见一丝狼狈和失控,顷刻之间,便将情绪收敛住。
或许这时的宁臻也不知晓,原本她能如此平静,面对这个被她恨了二十多年,从心底便瞧不起的女子,只是简单一句话的吩咐,她便可要了这人的性命。
夜凉如水,宁臻站在这庭院之中,耳边好似还隐约听见那女人的痛喊声,辱骂声。
一阵阵凉风,伴随着梨花香,缠绕在鼻尖,宁臻微微抬眸望着院门口,却始终见不到那人出来。
微凉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冷嘲,心里那点微茫的情绪,像是这夜间的风,刺骨寒凉。
你瞧。
这么大的动静,他怎会不知道呢?
男子,从来就这般心狠。
当初能为了美色,不顾她这个正妻的脸面,心情。
如今,孟氏人老珠黄,儿子也是个没用的,便是死了他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宁臻,这么些年,你到底爱上的是何等凉薄之人。
微垂的眼睫,慢慢被泪水染湿,她不觉得难受,只觉得后悔,悲凉。
无论这些年,她如何和这人闹,如何冷脸相待,心中无比的恨,无比的怨,都是因为年少时,她是真的很在意这个郎婿。
情窦初开的少女,成亲那夜,红烛燃了一整夜,她的心也跟着那个少年郎乱了。
可越是在意,她便越不能忍受,裴沉心中有别的女子,甚至和旁人有了孩子。
泪水从眼角滑落,泛红的眼眶之下,是无尽的悲凉。
她一生,在嫁于裴沉后,便只能到此为止了。
宁臻擦去脸上那些残留的泪水,仪态端庄朝着院内走去,跪在一旁之人,无一人敢阻拦。
而她也并未带婢女进去。
正堂之上,裴沉脸色冷肃,望着眼前出现的女子,眼底闪过一丝惊愣,那一刻他好似瞧见二十年前的妻子。
那会的她,眼底满是倾慕,对他从来笑脸相迎,柔情蜜意,让人很难忘怀。
可不知从何时开始,正院没了那份欢声笑语,而他也快忘了,眼前这女人最初的模样。
留下的只有争吵,摔门离去。
二十年,弹指一瞬间。
时日像流水一般逝去,在两人脸上都留下痕迹,宁臻瞧着眼前这个不复年少时那般耀眼的男子,心中一片畅意。
她从心底爱过裴沉,也是由心恨着这人,如果可以她希望这人后半辈子,永远活在痛苦之中。
一辈子不得志。
可惜,他还是桉儿的父亲。
“闹够了吗?”
裴沉察觉到眼前女子情绪变化,他心底那些回忆也骤然消散,皱着眉头,语气不算多好,少了几分耐心,更像是质问。
可这句话也是很明了。
他知晓外头之人,更确切来说,他甚至默认了外面事情的发生。
在这种时刻,他压根不把一个姨娘放在眼底。
宁臻不知该高兴,还是该为这府中女子和自身伤悲,看看她们这些年到底是为着一个什么样的男子争强。
如同一个笑话一般。
这高门后宅,谁家没有一点糟心事,可真落在自己身上,又有几个能承受的住,能彻底看得开。
她宁臻,便是一个活脱脱的失败者。
“闹?”
“裴沉,你可真冷血啊!”
“这一夜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竟然没有一件能让你放在心上吗?”宁臻一步步冷笑朝着这人靠近,冷漠至极目光,落在他身上。
见裴沉不作反应,宁臻脸色更加难看起来,她最恨这人的冷漠。
当年如此,眼下也是这般
她恨心中在意之人,不将她放在心上,恨这院中所有算计,阴谋。
“宁臻,你疯够了没?”
裴沉猛然站起身子,盯着眼前女子,稍失了分寸,目光看向微微起亮的院外,心底一沉,捏紧手心,漆黑眼底复杂不已。
怕是,败了。
忽而,裴沉低下眼眸,露出一抹笑意,分不清喜怒,让一旁的宁臻疑惑不已。
裴沉收紧双手,瞧着这安静不已的府邸,像是想通了一切一般。
看来,这朝堂早就变天了。
而这一方独大之人,却还是他裴家之人。
也不算是一件坏事。
“还有何事?”
裴沉收回目光,转身落在眼前女子身上,眼底情绪像是缓和了一般,可却多出几分冷淡。
在他心中,家族地位,名声,高于一切。
包括亲人,还有这些所谓的情感。
可也是这种态度,最为伤人。
宁臻见他这般态度,冷嘲不已,也不再多言,从袖口之中抽出一份信件,扔在这人眼前:“和离书。”
“若不是为了桉儿往后的脸面,我真想将一份休夫书,扔在你面前,裴沉。”
“这些年,我们也互相折磨够了。”
而就在“和离书”三字出口之时,裴沉眼底情绪骤变,不可置信,到阴沉无比,甚至都没有去接眼前这份纸上,冷寂目光死死盯着宁臻脸上,怒吼着:“胡闹。”
“宁臻,你是真疯魔了不成”
居然敢拿这种东西到他眼前。
真是骇人听闻。
而此时宁臻,站在微亮的日光之下,笑容惊艳,一点点朝着这人靠近:“疯?”
“这还不够,若是我真疯了,我该拿着一把剑,和你同归于尽。”
“只是一份和离书罢了,裴沉,你有何好生气?”
“难不成,还怕丢面子吗?”
那明晃晃嚣张的笑意,刺痛裴沉双眼,心中实在不明,她在闹什么。
墨色眼底浮起怒意,抬脚踩在那张纸上,拽着眼前女人手,质问着:“你到底何意?”
“宁臻!”
心底浮现起从未有过的怒意,眼神满是冷意,死死盯着她。
“呵,何意?”
“裴沉,我要和离,从今日开始,我宁臻和你无半点关系,便是死后,我也只是宁家人,而不是你裴家人,听懂了吗?”
宁臻丝毫不惧眼前男人的威压,满目坚决,一字一句,将心中想法说了出来。
也是在这一刻,她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原来说出这些话,是这般容易。
“你--”
裴沉死死拽着女子的手,下意识用了狠劲,手腕之处传来痛感,可宁臻却笑了出声。
她是真愉悦。
如此愤怒的裴沉,可真难得。
“哈哈哈哈!”
“裴沉,你也有今日?”
宁臻是被眼前这幕给愉悦到,多少年了, 她都没见过这人如此模样。
真让人觉得畅快。
她用力将这人甩开,退后几步,肆意展开双手,满是笑意的面容,让人移不开眼。
裴沉紧紧握着双拳,眼底发沉,十分不解盯着眼前这个癫狂的女子。
“我要和你,裴沉,一刀两断。”
宁臻就这般笑着,抬手指着他,语气张狂又坚决,明明年岁不小了,可此刻她和昔日一般,身上全然是世家贵女的张扬。
“不可能。”
裴沉说不出是心底的怒意更多,还是惊恐更甚,没有一点犹豫,张口便否决她提议。
在他心中,绝无和离的可能。
宁氏和其他女子不同,那些通房妾室,不过是男子后院放松之物,或许还有传宗接代的作用。
没了作用,死了便死了,他并不在意。
可宁臻绝对不行,便是死后,他们也要一同入葬,生死一处。
“宁臻,从你嫁于我那日起,便是我裴沉的人,生死不论。”
“今日这番话,我只当你从未说过。”
“回你的院子。”
裴沉铁青着脸,嗓音冷肃不已,带着男子一贯的命令声。
可他这番语气,对宁臻来说,早就不起任何作用了。
昨日之事,她或许猜不透,但唯一可以肯定的便是,她宁臻的儿子,在这府中,无人能比。
便是他裴沉,也不能。
这便是她宁臻的底气。
笑容一点点从面容上消失,眼眸渐冷,就这般和眼前之人对视,气势上丝毫不输。
“裴沉,我只是来知会你一声而已。”
“你不要忘了,桉儿是我宁臻的儿子,我若是只有这么一个要求,你看他会不会站在你那处?”
这一番直接让裴沉脸色骤变,从未想过,他寄予厚望的儿子,到了今日,会成为刺向他的一把利刃。
“疯了!”
“真是疯了。”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之时,院外天光大亮,一切都变得明了起来,而守在府外的皇城司众人,也破门而入。
骤然之间,外头一片喧闹。
院门被推开那一瞬间,裴桉站在最前头,一身蓝色锦绣袍,面色冷峻,眼眸冷漠望着里头,身后站着群人,压迫不已。
裴沉转眸望去,像是眼底一惊,随后像是释然了一般,没曾想,他最终落败于亲生儿子手中。
“世子。”
“人都拿下了。”
一边下属低声朝着裴桉回禀着。
“嗯。”
“外面候着。”
裴桉嗓音极其冷漠,只说了这么几个字,便朝着院内走去。
有些事,也该了解了。
片刻之间,正堂之上,他们三人再次站在一处,可局面早就千变万化。
裴桉淡漠视线落在地上那张纸上,或许是命运使然,便只是一眼,他便看清了上头几字。
和离?
裴桉微微扯了扯嘴角,说不清心中是何情绪,或许这也是最好的结局。
“父亲,你输了。”
他只淡淡说了这么一句,没有任何失礼之处,也没了敬重的意思。
陛下给他时间,给裴府别样的对待,同样也是给他机会,让他亲手清除这幕后之人。
或许能留一条命。
“或许,父亲应该成全母亲才是。”
先前那一句并未让裴沉失控,可后面这句,直接让父子二人针锋相对。
“裴桉,这是我与你母亲之间的事,不用你来插手。”
“你这般行事,还要不要日后官途上的名声和脸面了?”
官场之事,他心中早有准备。
可夫妻之事,和离绝不可能。
裴桉微侧着脑袋,淡淡望了他这位父亲一眼,晦暗不明。
从前或许不懂,可因月儿的缘故,他才发现原来男子都是一样,即做不到一心一意,却也死都不肯放手。
真是让人恨。
如此卑劣。
难怪以前的裴桉,如此不招她喜爱。
“裴沉!”
宁臻这一生最在乎之人,便是桉儿,不允许有一人伤害于他。
她咬着牙关,眼底恨意像是要喷涌出来一般:“你居然这般无耻,互相折磨,也不肯放过我们母子是吗?”
“绝无可能。”
不管眼前女子如何气恼,如何咒骂,裴沉都不可能松口,冷着脸一口回绝。
“你--”
宁臻气得,指着这人,胸口不断起伏着,说不出一句完整之言。
“走吧,国公爷。”
见着眼前双亲如此争夺的模样,裴桉心中说不出的烦闷,冷着眸子开口。
“呵。”
裴沉冷笑一声,在走出院子之前,深深看了宁臻一眼,里头情绪让人捉摸不透。
“抓自己亲生父亲,裴佑之,你这些年的刑部真是没白呆。”
走裴桉身边错过之时,裴沉冷冷接了一句,说不清是赞赏还是嘲讽。
外头之人,看见裴大人的面子上,也不敢对这位国公爷有过分的举动。
这一夜,裴府确实是个例外的存在。
就在这些人,渐渐消失在院外之时,宁臻皱着眉心,望着眼前的儿子,像是明白了些什么,心口一紧,有许多疑问,但最后却什么也没问。
母子俩人便这般沉默站在原地,谁也没先开口,各人都有不肯退让的偏执。
宁臻就这样望着眼前的儿子,身子像是一下子垮了下来,眼底无神,慢慢朝着他靠近,抬手想要放在他手腕之上,可在靠近之时又收了回来。
她知晓,这二十年她一直梦寐以求之事,在今日好似完成了。
可她的桉儿,唯一的儿子,好像离她也越来越远了。
心里说不出的悲痛,可最终宁臻还是先低了头:“桉儿,母亲”
只刚刚开口,她便忍不住哽咽起来。
她对桉儿有亏欠。
可让她放下二十多年的成见,执念去接受那样一个女子,宁臻此时却还是做不到。
“母亲若是想和离,儿子一定尽全力成全。”
裴桉知晓她心中的想法,可现下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不可能放弃月儿。
“你-”
“你就这般喜爱那个女子吗?”宁臻红着眼眶,不可置信询问着。
“是!”
“今生今世,唯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