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列位请上幡!
山寨内,灯火通明。
博戏声、杯盏碰撞声、粗言秽语等等不绝于耳。
坐于上首的黑粗大汉袒胸露乳,一手执海碗畅饮,另一只也不能闲着,在怀中女子白花花的胸脯上揉捏。
手劲甚大,捏出红痕,而那妇女尤自强笑,不敢显露怒容。
若是孑然一身,大不了一死,至不济也要啐这畜生满脸血。
可,她一对儿女还活着,活在寨里。她若鱼死网破,儿女便不得活了。
酒至酣处,兴致上头。
黑胖贼首啪的摔碎陶碗,一手托起妇人臀儿,平放到桌上,就要当众行那污秽之事。
“今儿个老大我尝个头汤,等会儿弟兄们人人有份!”
说完这番调动气氛的话,下边果是传来阵阵鬼哭狼嚎。
有了伴奏,又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粗汉越发感到刺激。
正要解下衣物,挺枪上马,好好与这美娇娘耍子,大门轰然洞开。
凄风冷雨侵入大厅,吓得这畜生一个激灵,差点没痿掉。
“什么鬼东西,也敢扰老子兴致!死来!”
这黑厮筋肉垒起,提着大刀厉喝。
望去颇有几分武人雄壮,少说也是个十人敌。
门外,一道人执小幡,携风雨扣门。
就是这道人扣门的力使大了,忒不知礼数,唐突了正要办事的主人家。
“诸位居士有礼,贫道算到众位有一桩长生仙缘,特来渡列位入道。”
卫鸿脸上挂着假笑,装模作样作了一揖,礼多人不怪,全当给将死之人上香。
等会儿人家命都要给你,多点礼数怎么了?
“你这鸟道毛没长齐,跑来胡说什么大话,莫非嫌命长?
糙皮黑汉须发皆张,肥厚如熊掌的大手蛮横往木桌上一劈,当即打塌桌案。
接着拍案的声势,他瞪着铜铃也似的眼睛怒吼。
“再要胡言,老子剖你的心肝下酒!”
贼首明面没把道人放在眼里,口气大得惊人,实则心中慌乱。
他熬炼筋骨多年,武艺颇高,打杀乡人、商户那真是如宰鸡杀鸭一般简单,可在神鬼之事前,也有点畏惧。
在贼首看来,这道人脑子好像有泡,深更半夜打上门来,说些莫名奇妙的东西,莫不是山君座下一只伥鬼?
他心中思索着:妖鬼之事,近来时有听闻,莫非今日便轮着老子了?
外边雨泼如洗,这细皮嫩肉的小道士却不沾滴水,气质又森森冷冷的,实在叫人不敢细想。
事出反常必有妖,若是道左相逢,他未必敢得罪这道人。
但眼看着人家是找上门来的,避也避不开,缩卵指定是不好使了。
他心头发狠,以目光示意手下人,心里怒吼,管你是人是鬼,也得先挨老子一波箭雨再说话!
若是个装神弄鬼的,哼哼,叫你求死不得!
几个机灵的贼众心领神会,壮着胆子悄悄拿起长弓箭矢,瞄准那道人。
仿佛丝毫未觉,卫鸿接着笑眯眯说那没人信的鬼话。
“吾有一桩异宝,唤作人皇幡。此宝来历非常,乃是仙真炼就,上幡者可享万寿,正要请诸位”
话未说完,精锐贼众霍然起身,拈弓搭箭,矢如雨落。
见着被他视作砧板鱼肉的贼寇如此果决,卫鸿不免有些错愕,紧接着便是失笑。
好好好,人家能长篇大论,到我这是话也不给说完喽?
扫兴啊!
反正礼数以全,接下来就是送行。
他望着几乎临身的如雨箭矢,余光瞥见山匪几乎笑出声的面目,冷哼一声,旋即不慌不忙挥动幡旗。
只见一股灰风平地涌起,缠绕在他身侧,透着声声嘶鸣。
灰风看着轻飘飘的,力道却甚大,裹挟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妖异气息。
它交缠似蟒,灵动如活物,一个扫尾就将来袭劲矢轻易打落在地。
见着手下人动作迅捷,贼首还咧嘴开怀,露出满口大黄牙。他正要笑那小杂毛少智,敢在爷爷面前拿大。
谁料局势变得这般快,这小道士,真个是妖人啊!!
他两股颤颤,牙齿还打着哆嗦,“道道道道爷,小人跟您说笑呢!您您请上座!”
傻大黑粗的贼人笑得比哭还难看,活像个做错了事的胖孩子,做着最后一点可笑尝试,企图觅得一线生机。
“把那几个冲撞道爷的蠢材给我绑了,来向道爷请罪!还有,速速把寨里的诸多好物都寻来,供奉于道爷。”
可谓前倨后恭以极。
卫鸿咧开嘴肆意笑了一阵,又咳了两声,这才戏谑嘲讽,
“看来诸位是迫不及待了,罢了罢了,快些也好,早登极乐嘛,请诸位上幡!”
语罢,他一手掐诀,口头诵咒,浑然不将贼众放在心中。
有着法器护体,任凭这些凡夫如何使力,也万没有破开屏障的道理,只管诵经念咒便是。
随着令人晕眩欲吐的诡异诵咒声传开,百余道黑灰烟气骤然冲出幡面,真个似恶狗脱笼,在厅堂中肆虐不休!
凄风苦雨,百鬼夜行,真个是阴间鬼蜮重临阳世,诸多妖鬼在此肆意餐食捕猎,好不快活!
毛皮撕烂,臂膀扯落,头颅做杯,脑浆为酒
在乡人面前夸耀武力与残虐的山匪,此刻竟如同鹰隼注视下的鹌鹑,气机被摄,瑟缩着脑袋,等待死亡命运的驾临。
咒骂、求饶、哭泣、磕头各类情态俱全,很是丑陋不堪。
半刻,终于安息了。
贼众躺尸一地,具是被抽干精气而亡,形若骷髅。
唯贼首与几个精壮的骨干贼人尚存一息。
他们,留有后用。
收回群魔乱舞漫天飘飞的生魂,卫鸿细细清点数目。
此番共得了二十七条生魂,总算超了百五十之数,又能喘息一段时日矣。
此寨贼人尚算争气,出魂率可以,为道爷修持献了一份力,善哉。
须知,非是杀一人便能得一合用生魂,此事看缘、看运,体坚神壮只是出魂概率更高罢了。
养炼法器,不是易事,既要炼材,又需道法。
想他被老魔掳去的第一个年头,不慎炼废一串骸骨念珠器胚,被安素老鬼拎着脖子丢进血牢,厮杀了三日才侥幸逃得一死
忆起昔日苦楚,他汗毛乍起,却是应激了。
压下心中忧惧,卫鸿吩咐道,
“老丈,去把被掳掠来的人都聚过来,收拾贼窟财物。”
不一会儿,众人皆是颤颤巍巍走来,携着金银器皿,各色值钱物什。
卫鸿上前两步,翻找取来的财物,但果无甚珍品,顿时意兴阑珊,只随意取些金银。
乡野村人的搜刮能力有限,卫某人还得亲自走一遭。
毕竟,多少也是战利品,若有遗漏,岂非憾事?
这一看,倒真找着件合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