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灵魂与荞相见的渴望（上）
当他们两人重新回到沙滩时，飞鸟已经在拉警戒线了，周围聚集着看热闹的村民。
裕向飞鸟简单的说明了一下情况后两人便跨过警戒线进入沙滩里了。
循着脚印回到之前的水坑边，虽然能隐约感觉到其他水坑里也有灵魂存在，但仔细去找又太浪费时间了，所以还是到已经确定有的地方来的方便。
“就在下面，荞能感受到灵魂们的恐惧和呼唤”
裕将手中的神器丢进水坑里，受到影响的水坑立刻打开了一个开口，还在坑边观望的两人突然就被吸了进去，接着洞口便快速的关闭了。
远处飞鸟望见这边的情况也是吓得狂奔过来，留下几个人维护秩序后剩下的人都和飞鸟一起救援裕两人。
“裕…你还在吗？”荞向黑暗中伸出手试探，恰好碰到了一只干枯的手，瞬间荞一个机灵便缩回了手指。
“呃…荞你别乱动，这里很挤的……”裕温暖的手掌轻抵在了荞的后背，这也让荞不安的内心稍稍稳定了下来。
与此同时，在警戒线外的飞鸟看到裕和荞被吸入的这一幕，吓得立马带着几个人冲了过去，其余的人则继续维护秩序。
刚从市集买完布料回来的时缘和偏川刚好路过这边也加入了救援。
“所以说要怎么出去呢？”
“嗯…”
裕在自己身上摸索着想要找到些什么，这时突然想到荞的那把能发出剑气的绯刃。
“对了荞，你的那把绯刃，我能借一下吗？”
“啊？当然了”裕扯散了荞右眼的绷带，随后手中便出现了一把放着微微红光的长剑。
但这把长剑恰好卡在了坑壁中，裕在内心想着要让这把剑变得短一些，没想到下一秒竟然真变成了一把短剑。
而通过红光，裕和荞看见了他们此生都难以忘记的一幕。
各种白骨化的尸体，残破的衣物以及建筑材料，他们混合在一起，同时又嵌入进泥沙中，以幅由尸骸为主题的画卷在他们眼前展现出来。
“哇哇哇哇哇……裕你看见了吗！”
“看，看到了…”
即使是裕也不由得被眼前一幕所震撼，但能感受到空气中氧气越来越少，裕不再受到任何影响，奋力的朝头顶上的泥土挥砍而去。
红色的剑气成十字穿过头顶的沙土，直冲蔚蓝的天空，救援的人们看到后也纷纷靠拢过来。
之后裕他们连同那些尸骸都被救了出来，在裕的指挥下，其他水坑中的尸骸也被相继挖出。
在警戒线外的人群中，先是一两个人怀疑那些衣服很眼熟，接着陆续有人认出他们遇难亲人的衣物，场面顿时便控制不住了。
许多的人还有灵魂都聚集在坑坑洼洼的沙滩上，其中有两个人被这场面震惊到了。
其一是第一次次见到如此多灵魂同时承载的荞，另一个则是第一次见到灵魂的青年。
“这是…这就是那个村长养女口中的灵魂吗？怎么突然就能看到…难道是那个泉水？”顾不得怀疑什么了，青年渴望在人群中发现自己那已逝亲人们的灵魂，但即使找遍了整个沙滩，都不见其在哪。
时间似乎也不多，像是一恍惚间，青年又变得看不见灵魂了，他急忙跑去问荞。
“哎，是你啊，差点都忘记还有你这个委托人了”
“就让荞带你去找你的家人吧”
“抱歉，虽然这话可能有点怪，但是我刚才好像能看到灵魂了，突然间…”
“啊？能看见灵魂的意思是……”荞稍微愣了一下，随即激动的像是要一口将青年吞下。
“那荞的妈妈你现在能看见吗？！”
“抱，抱歉…我的意思是恍惚间就又看不见了，但即使这样我也找遍了整个沙滩，任没有看见哪怕一个亲人的灵魂”
“这样啊……没事，那荞帮你找吧”荞有些失落。
很显眼的，在众多哭泣的人群中间，一眼就能望见与委托照片上相铜的灵魂，荞都不得不怀疑青年有没有在认真的找，又或者他在骗人。
“嗯，嗯，哦？好的，那拜托你们了”在和灵魂进行了简单沟通后，荞。表示等一下林博会以附身的方式和青年说话，但是裕却其感到不安。
“附，附身？这会不会太危险了？万一他们等一下不想把身体还回来，或者是突然就回不来了，就像…我一样……”
荞听出了裕的不安，她十分轻松的表示“完全没有危险，叔叔阿姨们都是好人，啊…不对，好灵魂”
“真的吗……”
尽管再怎么不安，裕也不能左右荞的选择，即便知道现在不让荞那么做她也会听情况下。
而事实上荞也无法完全肯定灵魂的好坏，但她愿意去尝试相信所有的灵魂。
“那就拜托你了……”不知是对裕说的，还是对亲人的家人们说的，之后荞的眼神变得更加的清澈，语气也变得稚嫩起来。
“好孤独…好痛…哥哥，你能来陪陪我吗？我不想一个人在这……”
“你，你是…七才？！七才！”
青年明显愣了一下，随后他才听出是他弟弟七才的声音，但又不完全是，荞那略带忧郁的声调和孩童稚嫩的声音重叠，一时分不清究竟是谁在控制这具身体。
“七才…抱歉，哥哥在那天夜里没有抓住你的手……明明要是再往前一点，当时我要是再大胆一点的话，你也就不会……”
“七才？你已经和七才见过面了吗”
似乎附身在荞身体上的灵魂换了一个年轻的女性，这个声音…青年不会听错的，这个声音分明就是他姐姐七籁的声音。
“辛苦你了呢……七黎也不容易吧，那完之后我们就擅自离你而去了，‘要是当时活下来的不是我就好了’，七黎有时也会这么想吧？但是这样子是不行的哦！七黎要好好活着，带着你的那一份还有我们的这一份好好的活下去”
只是青年已经泣不成声，他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跪坐在湿漉漉的沙滩上掩面痛哭，但灵魂附身的时间限制不给他缓和的机会。
荞的眼神又变了，变得坚定又威严，他先是看了看荞的身体，接着目光一扫便望见站在一旁的裕，顿时大惊失色。
“巫，巫女大人？！”
像是见到了什么名人，灵魂控制着荞的身体就要跪下，裕赶忙扶住荞的。身体，尽量保持着巫女原有的气势说道。
“别，你现在附身的人是我重要之人的身体，如果要按照什么条条框框的规矩来玷污我的情感，那就请随意吧……”
“不敢…”
灵魂相伴蹲着身体重新站直，裕让他和青年说些什么，灵魂这才不情不愿的直视着青年。
“这混小子没什么好和他说的，身为伟大的暮间，竟然还想着要去自杀？一点遗传暮间家精神都没有，受到这点挫折就受不了，那你干脆就别活了，我命令你现在马上来见我！
身为伟大的暮间就要有不放弃生命，活出作用，活出意义的精神，更何况还是暮间家最后的独苗……你要…你要好好活着啊…”
荞的手掌被攥的通红，但随后松了下来，到最后灵魂似乎还是心软了。
“最少…别让自己对自己的一生抱有遗憾啊……”
荞的眼神逐渐温柔起来，看起来有一种母性的美感，她轻声开口道。
“是黎儿吗？”
“妈，妈？！”
如果要问青年的重要之人是谁，那毫无疑问只能是他的母亲了，比起常年在外工作的父亲，青年包括他的姐弟都要和母亲的关系更好一点。
“黎儿中午吃了吗？难道又像平时一样只吃了一口没营养的小麦糊糊，这可不行，对了，你上次看中的那件衣服我偷偷买下来了，你记得去村子中心的存放点拿哦，看看你…怎么坐在地上呢？不好好打理自己的话，可就没有女孩子喜欢了”
青年被灵魂从地上扶起，他含着泪，不理解灵魂为什么在这么宝贵的时间里还要聊这些家常，明明可能就是最后一次见面来……
“正因为是最后一次见面，我才不想弄得太过于悲伤了…和平时一样不是挺好的吗。
黎儿也是，在那晚之后就整个人都变了，饭也不怎么吃了，每天都在发呆，我想…你来找巫女大人也是已经有点……
但就像你姐姐姐经常说的那样，人活着实在太不容易了，更何况是经历了那种事情的你，所以妈也不会强迫你一定要坚强活下来什么的。
如果感到太累了的话，就到妈这里吧，妈带你一起走，但妈还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最少…别让自己感到遗憾”
情到深处，青年下意识就想与面前的灵魂相拥，但裕却不知为何把荞的身体拉住，不愿她往前靠一分一毫。
“巫女大人？”
在灵魂的疑惑下，尽管出于私心，裕并不想让荞和青年接触，但如果是荞的话，她肯定会为了帮助灵魂而不在意这些小事。
相比之下仅仅只是满足私欲的裕就显得微不足道了些，爱不意味着控制，而是相互付出，失去自由的爱都只是囚笼中的观赏物。
裕松开了紧抓着荞的手，原本他早就知道这些道理的，但理智却难以维持。
“趁现在，趁我还没改变心意之前，和家人做最后的道别吧，也许今后再难相见了……”
荞在灵魂解除附身时昏了过去，一昏就是三天，期间全都由裕和绫负责照顾她，青年原本也想等待荞苏醒，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告知她一样。
到最后还是等不及了，青年独自约裕在沙滩边谈话，并告知他接下来打算横穿含秽泽，直到抵达下一片落地为止。
“巫女大人，多谢您和另一位女孩子的帮助了，但我可能没法和恩人亲自道谢了，还请您向其转述我的心意，祝我能在外面活下来，当你呼唤我的名字——暮间七黎，我会不顾一切的信任您，虽然可能根本用不上就是了……”
“嗯，多谢你对我们‘灵魂回见屋’的重大支持，你的心意我会准确无误的传递给荞的”
七黎将一艘木船从沙滩上推入水中，床上只携带了几个月的干粮和淡水。
“那么永别了，巫女大人”
“再见……”
裕望着七黎离去的方向抬手祈祷，直至他消失在了渺远的海平面，裕才不舍的转身走回屋宅。
之后荞醒来时听说七黎已经离去的消息后不禁有些失落，后面连续几天都将自己锁在木屋里不出门。
虽然送过去的饭菜荞也有吃一些，但裕也担心一直闷在房间里的荞，会把身体憋出什么毛病出来。
趁着下一次送饭，裕想要好好的和荞聊一聊。
到达大路的尽头，走进茂密的竹林中，裕。端着饭菜在木屋前驻足，抬手轻叩了几下。
哒哒哒……
声音回荡在幽静的竹林里，可木屋里并无回应，裕能感到有人将木屋的房门死死的抵住。
木屋的房门并未上锁，或者说根本就没有锁，任何人想进去正好只是用大点力便能轻易做到的事情，但裕。还是失落的放下了叩门的手。
“荞…如果有什么事情我能帮到你的话，请不要自己强撑着，等你稍微好一些我们就去把‘灵魂回见屋’给重新开起来”
屋内仍未有回应，裕暂时放下了劝荞出门的心，他将饭菜像往常一样放置在门口旁的木柜子上，随后转身便要离开。
“砰！”
木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裕被狠狠地往屋里拽，重重的砸到了床脚。
“额啊，痛……”
裕还在摸着后脑勺呻吟，一个黑色的物体便直冲冲的扑进了他的怀里。
“荞？怎么…”
“别说话…抱紧荞……”
荞搂着裕的腰迟迟不肯松手，裕拿她没办法，只好试探性的也将手搭到荞的后背上。
“可以…抱得再紧一些”
“啊…太，太紧了，荞没法呼吸了”
两人青涩的抱着对方，彼此的温度在两人间相互传递，让他们的心跳在某一时刻同步到了一起，此时此刻他们就只想要这样一直抱着，直到世界尽头。
“荞的身体…没问题吧？”
望着怀中楚楚可怜的少女，裕不禁担忧起荞数天以来只待在木屋的身体是否会感到不适。
“目，目前状态良好，还有就是，我闻起来会不会…很难闻？”
“那我闻闻看喽……”
“欸？等等…不是让你闻我啊……”
还未等荞拒绝，裕就将整张脸都埋进了她的头发中，即使荞将头摇得像波浪鼓一样，裕也只是仔细的嗅嗅。
“有不好闻的味道……不要…”
“没有哦，不仅没有异味，还很香呢”
荞用半信半疑的眼神望着裕，极其不自信的询问荞。
“真的吗？骗人的吧……”
“不是骗人的！荞！”
裕突然激动了起来，手上抱紧荞的力道加大了分分，他急不可耐的想要和荞诉说他的心意。
“荞像是有某种魔力吧…每次见到的荞都让我的心没法安静下来，想着和荞开心的谈话，和荞快乐的玩耍。
想着要陪着荞过完一生，和荞去见证所有的那些美丽的，有趣的事情，希望流水，山川，竹林，黄昏，甚至是整个世界都有我们的痕迹。
所以说我也会帮助荞的，荞的梦想，荞的愿望，我都会拼尽全力去帮助荞的。
所以……
我也希望荞能告诉我所有的事情，荞的妈妈是一个怎样的人，我也会拼尽全力让荞和妈妈重聚，就像七黎那样……”
荞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一把揽住裕的脖子，整个人挂在裕的脖子上。
“荞的妈妈，是一个很辛苦的人，是一个能够为了荞的温饱而不顾一切的好妈妈。
那天原本妈妈是要自己一个人上山挖野菜的，但都是荞的不好…荞缠着妈妈也要上山，结果就撞上污秽了……
如果不是妈妈拖住了污秽，恐怕荞也会丧命在污秽的手里……
当裕挡在荞面前时，那种背影…很像妈妈，温柔，让人放松，不知道为什么，荞好像也在一瞬间就觉得裕是可以托付一切的人，也不知道妈妈会不会觉得荞很轻浮呢……”
“怎么会呢！荞的妈妈一定会替荞感到高兴的，自己的女儿幸福就是身为父母的幸福，又怎么会觉得自己的女儿轻浮呢！”
裕极力否定了荞自卑的说法，以任何一个思维能力正常的父母的视角，荞说出来的这番话都不会被其认同，可荞。却开始声音有些哽咽，断断续续的询问裕。
“那为什么…为什么荞会看不到妈妈……是妈妈被污秽杀死后毫无怨气吗？我不相信！还是说仅仅是荞没被污秽杀死妈妈就很安心了？骗人的吧！在当时的大饥荒中，就连村长爷爷都只能吃一顿饿一顿，妈妈…真的能安心吗……
我真的不知道……”
“荞！别再这么说了……我会想办法的，会想办法完成你的心愿的，请你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