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油盐不进
“西域三十六国和大秦等国的典籍文档？”
从曹节那里知道天子所要的东西之后，窦武和陈蕃忍不住互相对视一眼，接着便陷入了无尽的沉默。
西域三十六国是个泛称，指的是西域或者丝绸之路上的那些个小国。
对于大汉的文人士子们来说，那些个小国具体有多少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三十六这个数字很好听，符合天罡之数。
所以，西域那边就只能有三十六個。
要是比三十六个多，那就找个理由让他们少几个。
要是比三十六个少，那就想办法让他们再多几修。
反正那破地方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而且除了楼兰以外，剩下那些小国的名字也都乱七八糟的不太好记，谁吃饱了撑的才会去管他们，只要维持住三十六国的数字就行。
像陈蕃和窦武这样的清流名士，就更加不会关心西域那些小国的死活。
真正让窦武和陈蕃头疼的，还是刘宏这位少年天子的想法。
众所周知，老刘家的天子向来不走寻常路，有派使者去睡人家南越太后的，也有派使者拿着金马换汗血宝马的。
在此，就不特地点名某位小名叫野猪的刘彻陛下了。
至于说当今这位天子……
这位天子堪称是集历代刘氏天子之大成。
江湖传言，这位天子不仅在上雒的路上把曹常侍称之为狗，就连在高邑救助百姓之时，也曾经对当地百姓出口乃翁之言，可谓是颇有高祖皇帝之风。
而在登基当天就连发三道即位诏书，紧接着又派人捕杀王甫、管霸、苏康三位常侍，这一连串的套路玩的简直比孝文皇帝还溜。
像偷偷摸摸跑出宫，然后再跑到陇西招募三千良家子，这种事儿更是历代刘家天子都没人干过，今上也算是开了先河。
所以，这么一位不走寻常路的天子，忽然派人来索要西域三十六国以及西方大秦等国的资料，他又想干什么？
想要弄死西域三十六国？
还是想要重新搞一条丝绸之路出来？
要是天子打算重新弄一条丝绸之路出来，那这事儿就没什么好说的，大家伙儿只要举双手双脚赞成就行了。
挣钱嘛，不寒碜。
可要是天子打算弄死西域三十六国，那这里面的学问可就大了。
毕竟，东羌还没有彻底噶掉，大汉自身乱七八糟的问题也一大堆，这时候对外兴兵，似乎并不是很明智？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窦武干脆呵呵笑了一声，望着曹节问道：“敢问常侍，眼下东羌未靖，陛下却又派人索要西域三十六国以及西方大秦等国的典籍文档，不知……是所为何事？”
曹节内心鄙夷，脸上却笑着答道：“陛下承天受命，恩威莫测，节不过是奉陛下之命整理这些典籍文档而已，又岂敢过问陛下的打算？”
窦武被曹节的回答噎住，有心想要追问，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瞧着窦武迟疑不定的模样，曹节内心的鄙夷更甚。
其实也不怪曹节内心鄙夷窦武，实在是窦武这个大将军，属实有点儿给大汉朝历代的大将军们丢人。
身为当朝大将军，你窦武难道不知道大汉朝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你窦武难道不晓得关东士族集团与关西将门集团之间的斗争？
你窦武难道不晓得陛下为什么会亲自去陇西招募良家子？
如果你窦武真不晓得这一切，也猜不到陛下的心思，那就说明你这个大将军当得不合格。
如果是晓得这一切却揣着明白装糊涂，更是说明你窦武怯懦不忠！
陈蕃瞧了瞧曹节，又瞧了瞧窦武，笑道：“非是大将军要过问陛下的打算，而是只有知晓陛下的打算，才能更好的为陛下分忧，常侍以为如何？”
曹节微微点头，应道：“太傅说的是。”
瞧着曹节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陈蕃顿时大感头疼。
这踏马还不如以前呢，以前这些个死太监虽然也不干什么人事儿，但是该透露什么消息的时候多少还是会透露那么一点儿，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摆出一副守口如瓶的小死样。
正当陈蕃暗自吐槽时，曹节又接着说道：“搜罗那些孤本典籍的事情也没有落下，大将军和太傅尽可放心。”
待送走了陈蕃和窦武两人，曹节又将一众小黄门都召集在一处，沉声道：“某方才说与尔等的事情，都给某烂在肚子里，若是从尔等口中走露了半个字，仔细着尔等的脑袋！”
一众小黄门赶忙躬身拜道：“我等不敢，常侍放心！”
曹节嘿嘿冷笑一声，既没有说放心，也没有再威胁小黄门，只是挥了挥手，让一众小黄门继续翻找资料。
这事儿是明摆着的，指望这些个小黄门个个都守口如瓶根本就不现实。
如果真不让他们透露半个字儿，曹节一开始也就不会跟他们说什么汉使之类的事情。
而之所以告诉他们，就是要借他们的嘴，把天子索要西域三十六国和西方大秦等国典籍文档的事情传出去。
也只有这样，才能让这个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开，从而吸引某些人的注意力。
毕竟是西域三十六国，随便弄死一个，都能刮出大量的油水，来钱的速度可比搜索那些连饭都吃不饱的穷鬼们快多了。
当这些人的注意力被吸引到西域三十六国的身上后，天子此前偷偷摸摸跑出宫，跑到陇西招募三千良家子，甚至亲自带兵去砍东羌的事儿才会被掩盖住光芒，不再像原本一样引人注目。
……
离了石渠阁，陈蕃和窦武两人走了一段路，陈蕃忽然顿住脚步，皱眉道：“游平兄，你猜陛下到底想要干什么？”
窦武微微一怔，问道：“难道不是要经营西域？”
陈蕃摇头，反问道：“倘若陛下要经营西域，又怎会急在一时？眼下东羌未平，陛下却又急着索要西域三十六国和西方大秦的典籍文档，这两者之间，却不知有何关联之处？”
说到这儿，陈蕃忍不住笑了笑，只是脸上的笑容却比哭还难看：“陛下的心思，蕃是半点儿都猜不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