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表面上来看,教导天子读书可是个苦差事。
虽说看起来和教导太子、皇子读书差不多,可是太子、皇子不听话的时候还有天子能管教,天子不听话又有谁能来管教?
别说什么指望太后管教。
如果窦太后是刘宏的亲娘自然没问题,只要一状告到董太后面前,不怕刘宏不老实。
问题就在于窦太后根本不是刘宏的亲娘,告到董太后面前是否有用且还两说,关键是被刘宏给记恨上怎么办?
所以,教导天子读书绝对算得上是个要命的活儿,因为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教出成绩是应该的,教不出成绩就是天大的罪过,说是拎着脑袋当差也不为过。
但是,教导天子读书这事儿背后隐藏的好处,却足以让所有人都舍生忘死。
首先就是帝师的名号。
教导太子读书不一定能够成为帝师,但是教导天子读书却百分百是帝师。
其次就是实打实的利益。
帝师做为私下接触天子最多的人,很容易就能影响到天子的想法,这里面的利益不说高出天际,起码也能让人富贵三代。
还有就是进步的机会。
毕竟是教导天子读书的帝师,只要不是被天子记恨上,进步就是稳稳的。
只要进步,手中的权力自然也就随之增加。
名,利,权,这三种隐藏在教导天子读书背后的利益,足以让朝堂上所谓的大儒们,把人脑子打成狗脑子。
当然,大汉朝的大佬们毕竟不是街头巷尾的小混混,正人君子们该要脸的时候还是要讲究点儿脸面,绝不能直接抢起胳膊就上。
左右打量一番,胡广率先开口说道:“启奏圣淑,臣以为陈蕃可以教导天子读书。”
窦太后将目光转向陈蕃。
要说教导天子读书的资格,陈蕃绝对是够了的,毕竟是和窦武、刘淑并称的三君之一。
但是陈蕃这个人敢于犯上,甚至可以说是喜欢犯上。
而同样是犯上,身为八俊之一的李膺李元礼却能严于摄下,似乎又比陈蕃强了许多?
窦太后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随即又将目光投向窦武:“槐里侯以为如何?”
被窦太后这样一问,窦武顿时感觉有些闹心。
现在大汉朝的士林有些魔怔,特别喜欢给人编排一些称号,其中就以“三君”、“八俊”、“八顾”、“八及”、“八厨”最为出名。
君者,言一世之所宗也。
俊者,言人之英也。
顾者,言能以德行引人者也。
及者,言其能导人追宗者也。
厨者,言能以财救人者也。
也就是说,除了八厨以外,剩下的三君、八俊、八顾、八及,都有教导天子读书的资格。
窦武身为三君之一,当然也觉得自己有资格教导天子读书。
问题就在于胡广那个老匹夫先举荐了陈蕃,而太后又问起了自己的意见,偏偏自己又和陈蕃、刘淑并称三君,也算得上是知交好友,这就让原本没好意思毛遂自荐的窦武变得更加闹心。
正所谓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窦武琢磨着既然你们不举荐本侯,偏偏本侯既不能明着拆台也不能直接自荐,那就干脆掀了桌子,大家谁都别玩!
暗自斟酌一番,窦武干脆向窦太后拜道:“启奏圣淑,为天子择师之事宜缓不宜急,不如等天子上雒,见过诸位贤达之后再由天子定夺?”
窦武的话,算是直接把天给聊死了。
只是在场的群臣们也都知道,教导天子读书这事儿涉及到天子本身,如果丝毫不参考天子的意见,以后说不定还要闹出什么妖蛾子,倒还不如像窦武说的那样儿,等天子上雒之后再行定夺。
窦太后当即便嗯了一声,说道:“那就依着槐里侯,择师之事,等天子上雒之后再说。”
……
待到朝会散去,窦太后又直接寻了个由头,把窦武召进了宫里。
斥退左右,窦太后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为天子择师之事,父亲还是不要过多参与为好。”
窦武微微一怔,问道:“为何?为父今日在朝堂上看着你便不似属意陈蕃。”
窦太后点了点头:“女儿确实不属意陈蕃,也不属意任何人——父亲一定要记得,天子选择何人为师,是天子的事情,你身为槐里侯,未来的大将军,还是不要参与其中的好。”
听窦太后这么一说,窦武顿时更加懵逼。
你不属意任何人,却在朝堂上公然抛出为天子择师的事情?
你不让我参与,却又问我的意思?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個所以然来,窦武干脆小声问道:“那你为何要在朝堂上提起为天子择师的事情,又为何要问为父的意见?”
窦太后心中冷笑连连。
为什么要在朝堂上提起为天子择师的事情?
当然是为了抛出一个诱饵,好让那些想要成为帝师的大儒们去争,去抢!
不立即定下天子之师,就是为了让这些大儒们回去之后慢慢争,慢慢抢,最好因为争抢而反目。
要不然的话,原本不过是个解渎亭侯,在雒阳没有半点儿势力的天子又怎么去分化那些个大儒?
要是不能分化尔等,天子又怎么能坐安稳这龙椅!
至于为什么问窦武的意见……
窦太后呵的笑了一声,没有直接回答窦武的问题,而是反问道:“父亲可知,女儿缘何失了先帝宠爱?”
窦武微微皱眉,说道:“先帝原本便极为宠爱田氏,也曾数次提起要立田氏为后,这事儿你岂能不知?”
窦太后摇头,反驳道:“女儿当初进宫之际,与先帝也颇为恩爱,失去先帝宠爱,那都是后来的事情了。”
眼看着窦武还是一头雾水的懵逼模样,窦太后干脆把话挑明:“天子不断提拔父亲,乃是因为你是女儿的父亲,是外戚。”
“既然是外戚,就该清楚自己的身份。”
“可是父亲不断靠近那些个清流士人,你让先帝怎么想?”
“如今新帝将至,父亲难道还要和那些个清流士人搅和在一块儿?”
窦武冷哼一声道:“简直是一派胡言!先帝亲近阉宦本就不对,难道本侯和清流名士们想要正本清源,还成了错处不成?”
“更何况,你只看到了本侯与清流士人走的亲近,却没看到这里面更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