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不用走。”
八月是西城最热的时候。
盛夏夜晚，几道闷雷隐约压过，惹的人心烦意燥。
而在程家别墅里，却热闹非凡。
佣人们此刻倾巢而出，一个个的来回奔忙。
“这个玫瑰花是谁准备的？你们不知道大小姐不爱闻玫瑰花的味道吗？赶紧去丢了。”
“你，赶紧把香薰点了，去去这股子难闻的味道。”
“这个是d家刚送来的衣服，记得去衣帽间挂好，皱的地方全熨好了，明天大小姐见盛少爷的时候要穿，不能出差错。”
“这种欧式餐盘是谁摆的，大小姐不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给我拿回去，换成瓷白的。”
脚步声来来回回，客厅的沙发上，程棠低头安静的坐着，好似周遭的热闹都跟她无关一样。
很快，她的脚边推来一个行李箱。
“大、程小姐，都给你准备好了，您现在就走吗？”
佣人看着眼前的女孩，黑发垂在两侧，那双原本总是笑着的桃花眼此时黯淡无光，她心里有点不忍。
程棠像是没反应过来一样，愣了半晌，然后才点点头，有点可怜的道：“好，我现在就走。”
说着，程棠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她看向眼前的佣人，脸上带着点苦涩：“小燕，这段时间你照顾我辛苦了，以后我们可能不会再见了。”
转过身，程棠拉过行李箱就朝着外面走去，在佣人看不见的地方眼底闪过一丝暗芒。
小燕被她这么一说，心里更加心疼了，她于心不忍，拉住了程棠的手：“等等，程小姐，我去把我的伞拿过来，外面雨这么大，淋湿了是要感冒的。”
这程家人是真的没有心，毕竟是相处了二十年，就算发现不是亲生的，多少也有点感情在，结果亲生女儿一找到，说赶人走就赶人走，什么也不给她留，他们怎么不想想，当初他们宠她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外面下这么大的雨，这么大一个家，竟然连一把伞都不给她准备。
小燕赶紧跑去底下一楼的佣人房去拿东西。
程棠脸上伪装的那点柔弱松了下来，她皱眉扫了一眼手机上的天气预报。
今天听说还是暴雨，外面的雨声那么大，她就这么出去，岂不是要被淋成落汤鸡？
得想个办法先留下来才行。
就在这时，楼上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程棠。”
程菀穿着一身精致的丝质睡袍，长袖长裤把她遮的严严实实，手搭在栏杆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程棠，就像是在看一颗蝼蚁一样。
程棠立即把手机一收，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飞快的低下头，缩着肩膀，整个人看上去可怜的不行。
程菀大发慈悲的道：“外面雨下这么大，不如留下来吧？明天再走？”
她的话音落下，外面就猛地劈下来一道惊雷，震的人忍不住的发抖。
瞌睡送来枕头，没比这更好的事情了，程棠楚楚可怜的抬头，双手不安的交握在一起，一双无辜的眼睛里漫着水意：“我真的可以留下来吗？”
程菀有些嫌恶的看着她那双无辜的眼睛和她那一身娇生惯养的皮囊，她咬了咬唇，心里蔓起恨意。
要不是当初那个意外，她怎么会流落在外二十年，这程家大小姐的位置，程棠鸠占鹊巢这么多年，她享受了程家给她最好的一切，而她呢？整整二十年都活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吃不饱睡不暖，还要遭受毒打，过着没有明天的日子。
如果这些都尽数的让程棠都承受一遍，甚至让她更痛苦，她才能平衡。
“你想留就留，不过就是多一天的时间而已。”程菀低头看着自己那双缀满了钻石的美甲，扫了一眼程棠，“我就怕你以后没那个享受的命了。”
将来程家的一切都是她的，而程棠，未来永远都是臭水沟里的老鼠，从最高处跌下会更痛苦，她不如就发发善心，让她再快活一天好了。
说完，她转身，‘嘭’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小燕拿着伞回来的时候，程棠已经推着她的行李箱往二楼走了，她看到小燕，朝她笑了笑：“辛苦你了，我今天留下来，等明天雨停了再走。”
“留下来也好，今天雨太大，打雷刮风的，你一个人万一出事了就不好了。”小燕把她的雨伞递给程棠，“这是我的伞，你先拿着，虽然有点旧了但还是有用的。”
“好。”
“喂，周燕，干什么去了，赶紧过来帮我把这些礼服都搬过去。”那边的管家朝这边吼了一句，催促道，“快点。”
“我马上来。”周燕应了一声，赶紧跑过去了。
上了楼，关上门，程棠把行李箱随意的往边上一推，缩了缩脖子，抖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程棠照了照镜子，用手抹了一下眼眶，手上沾了点粉红色的眼影，放水洗了把脸，擦干净后，里面那张干净白皙的脸才露了出来。
得亏她化妆术还不错。
这房间是之前没有用的一个次卧，有点小，她以前住的那个主卧，已经被程菀重新翻新过了。
程菀讨厌任何她存在过的痕迹，几乎是把她当时所有用过的东西都扔了。
不过那些都是身外之物，程棠也不在乎这些。
摸出手机，程棠把鞋子一甩，躺下来开始回复消息。
顾青：【怎么样怎么样？你走了没？】
程棠：【能怎么样，我们的大小姐当了个活菩萨，居然没着急赶我走，还把我留了下来。】
程棠：【她以为我多想待在这儿呢？要不是雨太大，本小姐压根儿就不想多留一分钟。】
顾青：【你那运气也不好，偏偏碰上大雨，今天不适合出门，你就算再想走，稍微忍一下哈，房子反正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到时候你搬过去分分钟的事。】
程棠活了这么多年，身边就顾青这个朋友最靠谱。
顾青：【不过我最近听来一个八卦，说是盛家跟你们程家要联姻，是真的还是假的？那盛家少爷要是娶了程菀，她岂不是要在西城横着走了啊，她报复心很强啊，你以后要当心点啊你。】
程棠撇撇嘴，盛家跟程家联姻的事，自从程菀被接回来之后程启明和张晗就一直在提，恨不得早点把自己的女儿嫁过去。
正好明天盛家那位少爷要回国，说是盛家的老爷子让他顺带来程家见见人。
今天楼底下闹这么一出，为的就是明天。
程棠：【怕什么，程菀就算嫁过去了，也横不了。】
程棠收了手机，任凭顾青怎么问，她都不再解释了，她整个人呈大字状躺在床上，嘴角讽刺一勾。
……
第二天这天还没好，一大早的外面阴沉沉的，还在下着雨，白天跟傍晚也没什么区别。
程棠还没醒，门就被人用力的拍着。
“快起来，我们要打扫房间了。”
程棠打开门，就见两个佣人手里拿着一堆的打扫工具，一副要大扫除的模样。
其中一人推了一把她：“赶紧走，一会儿盛家的少爷就过来了，你不能留在这儿。”
程棠扯了扯嘴角，怕不是打扫房间，怕是要把关于她的所有东西都给清理了。
这两个佣人什么也不顾，见她开门就直接闯了进去，把她睡过的床单和被子和床单直接一提，丢到了地上。
程棠在浴室里快速的用气垫打了个底，化了个楚楚可怜的妆，然后提着行李箱就下了楼。
客厅里，张晗拉着程菀的手，一派的笑意吟吟：“王助理您跑一趟辛苦了，这个，盛大少爷他什么时候来啊，外面雨这么大，需不需要我们提前派人出去看看？”
王越慢条斯理的喝着茶：“少爷他处理完事情就过来，他既然答应过来，就不会食言。”
他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张晗身边的程菀。
他心里有些不满，这个程家大小姐怎么跟他看到的照片不一样？要是p图，也p的太过了。
这皮肤也太粗糙了一点，就算是化了浓妆，精心打扮，也看的出来状态不太好，还有这坐姿，怎么看怎么僵硬，太刻意了。
从小培养的千金大小姐，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他刚想问张晗，就听到一阵动静。
王越一抬头，就看到一个穿着白衬衫牛仔裤的女孩子搬着一个大行李箱从楼上走下来，看上去有些吃力。
他眼底闪过一丝惊艳，又仔细的看着那张脸，这似乎跟之前程老太太给的照片有点像。
他忙询问：“这位是？”
张晗转过头，在看到程棠后脸色就沉了下去。
程菀也皱眉，紧张的看着王越的表情。
张晗忙安抚的握住她的手，示意她别紧张，然后跟王越道：“她就是我们之前那个被人换过来的冒牌货，她现在马上搬走了，您不用担心，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联姻的，我的女儿是菀菀，她是程家真正的千金。”
王越若有所思。
程棠低着头，刚把沉重的行李箱搬下楼，喘了口气，刚想继续往前走，一道沉稳的男声就从门口传来。
“不用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