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对不起”
在帐消失的前一瞬，模糊的轮廓低语着什么，你难以看清，意识堕入深渊后，另一部分声音却愈发清晰。
咒力骤然膨胀，致使原本等级仅为二级的咒灵失控，为掩护咒术师撤退，此次任务牺牲了一名辅助监督。
脖颈上似乎有异物，触摸后，居然是之前送给咒灵的平安锁。
远处，那个本应早已离开的人，此刻却呆立在窗边。
“琼？”
不，你的第一反应是否定，她已经死了，你清楚记得那晚，鲜血溅至面颊，那逐渐冷却的触感，那眼前的人是谁？女人转身，似乎注意到你的动静，她径直朝你走来，记忆中年轻的面庞逐渐清晰。
“感觉如何？还难受吗？让我看看。”
“不难受了。”
一只缠着绷带的瘦小手臂抬起，任女人检查，熟悉的声音带着稚嫩，你难以置信地转身，躺在病床上的人是你，确切地说，是过去的你。
那么，这一切，是回忆吗？你试图伸手触碰，却穿透物体。如果你被困在记忆里，那谁陪伴在硝子身旁？歌姬如今仍身陷险境，你不能被过去羁绊，必须设法挣脱这个梦。
“莉莉，冷静，硝子和歌姬现在很安全，但你处境很危险。”
“老师？”
听到狐狸熟悉的声音，你纷乱的思绪逐渐平复，这一切或许是咒灵的陷阱，你必须保持镇静。
“老师现在情况如何？我在哪里？”
“咒灵的目标已转向你，你的内心有一道枷锁，它抗拒你使用术式，如果你不能及时脱离梦境，你和硝子的身体将会被碾碎。”
“枷锁？”
狐狸的声音再次消失，病房逐渐拉远，变成了那晚的教学楼。
记忆如利刃，不断撕扯着你，让你直面那晚的惨烈意外。仅有一位辅助监督牺牲，家族封锁了那一晚的消息，掩盖了琼死亡的真相。
“一切皆因你而起，莉莉娅，是你违反了‘规则’，这便是反抗家族命令的后果。”
自从你察觉到自己的咒力在面对高级咒灵时容易失控，你就一直谨慎地使用术式。那天明明一切顺利，然而，许久未紊乱的咒力突然失控，被大规模注入咒灵体内。
身体急速膨胀的咒灵咆哮着将你击落，平安锁断掉的瞬间，你隐约看到琼飞扑过来的身影。她将你推出帐外，巨大的爪落下，只留几滴飞溅的血水在你脸上，逐渐干涸。不过，这一次，站在记忆之外的你，清晰地听见了她最后的呢喃。
“对不起。”
长老们端坐于高台之上，审判你的罪过。一切结束后，教学楼变成废墟，甚至找不到琼的肢体来拼凑。
浸泡在水洼里的平安锁闪烁着冷冽的光。愧疚将你禁锢，你再也无法使用术式。
每次想要凝聚咒力，耳边都会充斥着嘈杂之声，有琼下葬时家人的哭声，他们哀叹着命运的不公。而酿成这一切的罪人，却在家族的庇护下，安然地接受着他们的感激。
“您已经尽力了。”
“这不是您的错。”
这是从小教导训练你的长老，第一次带你祭奠辅助监督时，给你的忠告。
“违背家族的下场，你已亲身体验，只有家族能庇佑你，庇佑你所珍视的一切。”
被悲伤淹没的你在那时脑海只剩下了愧疚，这个冰冷的地方唯一会“爱”你的姐姐也走了，是你的术式害死了她，你再也不想使用术式了。
有过这个想法后，你真的无法使用术式了，家族的训练规划出现了问题，继承人失去了术式，这对家族无疑是巨大的打击，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封锁信息，用各种办法逼迫你使用咒力，可不管怎么努力，你真的无法使用术式了。
“我已经失去了琼，如果我现在什么都不做，那么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也会被夺走，歌姬，硝子，我不能失去她们。”
哪怕咒力会再次失控，你也想尝试最后的机会。
可是身体怎么也使不出术式，甚至原本可以附着改变体质的微薄咒力也消失了，怎么会这样？
“放弃吧，你做不到，你的咒力一旦失去控制，歌姬和硝子都会被你的力量波及，最后无辜惨死。”
“放弃吧”
“放弃吧”
枷锁仍在，愧疚如影随形，你始终认为琼的死是你一手造成。只要调动咒术，愧疚和懊悔就会将你淹没。
回忆逐渐失去色彩，只剩下泛白的天空，淅淅沥沥的落着泪，哭泣着不幸的降临。
天空中繁星点点逐渐坠落，漂浮半空，汇聚成琼的模样。
如同往昔，她轻轻捧起你的脸，当摸到你浓重的黑眼圈时，温柔的琼眼角挂满泪水。 “这些年，你一定很累吧。”她没有询问缘由，也没有对这一切感到疑惑，只是心疼。看着你的那一刻，她满心满眼都是你，这个她辛苦照料的孩子，长大后依旧过得不好。甚至，那曾经让她惊艳的紫色眼眸，也黯淡无光，里面盛满了委屈、思念和愧疚。
在你紧紧抱住的那一刻，琼感觉到背部的手在微微颤抖，你始终不敢用力触碰，这一切仿佛虚幻，惧怕下一秒眼前的身影会消失不见。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她用力抱紧你，脸颊紧贴你的发丝，试图给你安全感。
“不要怕，我在，感受到我的存在了吗？”
“嗯。”
怀中的人终于给出了回应。
“真的是你吗？琼。”
她一次又一次温柔地抚摸着你的脊背，在你询问后重复着答案。
“是我，琼，我感觉到我的小朋友心在下雨，看看我，莉莉。”
琼伸手拉住你的手，引导着你向上触碰到她的脸颊。
“看着我，莉莉，为什么你一直哭泣。”
“因为，我杀死了你，我是个灾星，我的朋友们在外面，我却什么都做不到。”
“不是这样的，从来不是你的错。”
琼温柔地抚摸着你的脸颊，拇指轻轻擦过你的眼角，拭去泪水。
“你不是灾星，也不是什么都做不到”
“可是老师说，我的心里有一道未知的枷锁，我甚至不知道它从何而来。”
“枷锁并非他人为你所戴，只是你自己不愿面对现实，不愿面对我已死去的现实，为何要将一切归咎于自己呢？这本就不是你的错。”
眼眶中积聚的泪水再次滚落，落在手上，烫得你不禁颤抖。
“可是，你是为了救我而死的，我的力量失控才会波及到你。”
“为何会这么想？这从来不是你的错，你的咒力也从未失控。”听到你的回答，琼惊讶地连连摇头。
“你的咒力是因为家族的药物才会失控，我一直对隐瞒此事感到内疚。那天把你推出去，我以为你能发现端倪，没想到你会为此自责这么久。”
琼在交接任务中偶然发现了家族的训练真相：通过药物膨胀的咒力在完成收割后，吸收的咒力存储会增强。尽管对身体危害极大，他们仍冒险在你身上试验。她在暗中一直试图阻止，却被家族判定为想要控制和拉拢家族继承人。过量的药物混淆了你的意识，让你模糊地将一切归咎于自己。
这一切都是家族的误导。在发现药物过量的副作用后，家族将错就错，抹去了让你产生依赖和羁绊的辅助监督。这些年你身边的辅助监督一直在轮换，原来是这个原因。
“所以，你最后对我说的是对不起，因为你对此感到抱歉，而不是埋怨我连累了你。”
琼的嘴角微微上扬，满含不舍地望着你。她的身体开始消散，轻飘飘的风拖着你向上飘去。
“你知道的，我从不会责怪你。救你，是我的本能。我爱你，你可是我最喜爱的大小姐，是我的小妹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