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话 风一样的潇洒
不知道诸位是否有过类似的体验。
调休完毕，连上六天后终于迎来了难得的休息日，本想好好休养生息，赖赖床，看看视频，吃喝玩乐欢度一整日的，可家里主管家政大权的管家婆却不答应。
“你看看你自己的样子，不成体统，一天天除了吃和睡，还干过其他事情吗？”
口若悬河的东说一样西说一样，指指点点，似乎不把懒惰的标签套在小彩喵身上就不肯罢休。
行吧行吧，你说是就是啦，反正我又不敢反对。
竹达彩喵打了个哈欠，小指掏掏耳洞，拨开盖在胸口上有关偶像男模特的学习资料，恍恍惚惚的起身，半眯着眼，转到餐桌前。
今天的早餐很简单，法式煎饼搭配两个自来水煮熟的鸡蛋。
不过几分钟后，桌上就多了一堆蛋壳，竹达彩喵没精神的混着温牛奶机械式咀嚼吞咽，然后就盯着那个住自己隔壁的男孩子忙活。
整理床被，开窗收衣服，熨烫后叠整齐放在一边沙发上。
收起吃完只剩点渣的餐盘，走到水龙头边用清水洗刷到干净剔透。
人妻的既视感很重……
但万万不敢明说，十有八九会挨揍。
竹达彩喵转过头，趴回桌上，半眯眼打哈欠。
最近的工作不多。
试音会，无。
配音工作，后天。
全刷黄金档偶像剧和深夜综艺，只完成了二分之一。
所谓英雄，就是不会半途而废，认定的目标，就算前路多么艰难也要完成。
想到此处，少女不禁展颜豪迈一笑，伸出手准备去拿遥控器开电视。
这个点正播的应当是时下最热门的职场恋爱剧，名为《成为你的花》，男主角由时下最为热门的偶像小生出演，号称霓虹最帅高中生，假面骑士出道，形象阳光帅气，走国民男友路线，老少通杀的那种。
“几点钟了，还在看电视？”千原皱眉不悦，“你知不知道冰箱里已经没东西了？”
唉，瞧这语气和态度，小彩喵还没结过婚就已经提前领到一张中年危机体验卡，属实是绝了。
少女叹了口气，眼角抽抽，接着双手合十诚恳道歉：“斯密马赛，等我看完这集马上就跟你一起出门采购。”
“看完这集？”千原重复，面色逐渐不善。
“放心，我是半道打开的，照我的经验，只要十来分钟这集就放完了。”竹达彩喵忙辩解道。
“那行吧。”
千原点点头，随后蹙眉继续问道：“可我看你脸色，怎么都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没办法啊……被拉去当苦力，是个人都不会太想动。”
竹达彩喵唉声叹气，脸上写满不想动。
“懒狗。”
少年发出富有质感的声音低哼。
哎，你这小男の娘？！
听到这种侮辱的声音，竹达彩喵的表情从愁苦骤然变成了愤怒，她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嗯——？”
少年皱紧眉头，视线直直的盯着她。
南无三，或许这种一个侧头，就能令我无法升起反抗挣扎念头的眼神也是人妻力的一种侧面体现吧。
竹达彩喵坐回椅子上，沉重的低下头，即刻露怂。
……
东京到了最热的时节。
烈阳刺眼，知了声绵绵不绝。
对于男生，或许夏天是幸福的，甚至还很美好，有泡泡升腾的冰镇快乐水，有人字拖和叉叉裤的惬意，有假期更长的暑假，还有表参道和涩谷街区边的短裙与大白腿。
可对于女孩子来说，没有比夏天更糟糕的了。
——因为会被晒黑。
连一贯自认可爱无敌的竹达彩喵也不得不抹完防晒霜后再套上earthbooths与nightmarket上购入的彩虹渐变色冰丝防晒衣才肯出门。
“也不是我不想陪，实在是有难言之隐。”
“其实最近我抑郁了，连吃泡面都不加香肠了，吃茶泡饭都只敢放一半的超市佐料，每天起床枕头上都是掉的头发，刷牙都干呕，独自在车内，忽然就会哭出来。虽然在娇柔的原宝你看来，平时的我好像十分健壮非常健康，但说到底终究还是血肉之躯……唏，也不知在平田哥的皮带督工下，还能保持这种超频满负荷的状态工作到何时。”
说着说着，竹达彩喵小巧的手背上出现了一记淡淡的红印。
“电车上注意点素质，别那么多废话。”千原呵斥她的不得体。
大龄女青年于是长叹一声，继续埋头刷手机。出门之前，她全副武装野心勃勃，到最后还是回归了淳朴。
或许这就是人生吧，起起落落落落。
竹达彩喵挠挠头发，把身体的重量交给了好不容易抢到的座位上，垮垮的靠着座背，本想习惯性点开一集电视剧打发时间。
但电车轻颤，从密集的楼群阴影下驶出，像是划破海浪，冲出阴云迷雾的帆船。鲜亮的橘色阳光顷刻间透过玻璃灌入车厢，穿过人缝，照得车厢内的一切都熠熠生辉起来。
似要把眼刺瞎般的亮。
竹达彩喵不自觉眯眼，停下了动作，转头望向身后的飞逝风景。
青春是打开了就合不上的书，人生是踏上了就回不了头的路。
熬过了初来乍到大都会时的迷茫惊惧，依偎着烤炉瞧过了窗外飞雪，度过寒暑，终于似乎站稳了脚步，能轻松愉悦的欣赏这个世界。
阳光灿烂，时节挪移，连带着城市的颜色也跳跃起来，像丰收季前的水果红润有色。天空清一色的干净清爽，连云都好像是半透明的，挤在一起的棉花般柔软的白云杂着空之帷幕的湛蓝，白蓝混合的恰到好处，让人忍不住想吃一口的美味。
这是在东京的第四个春夏了吧？
经历过经济拮据的女孩深知，能休闲轻松的构想未知的明日，确是生活中难得的乐事。比起上个硬雪冷风猛吹的冬天，这一次的夏天就慵懒闲散许多，深夜听到蝉虫蝈蝈鸣叫也不觉得心烦。
那下个秋天呢，又会是怎样的悠然惬意？
接着，她的思绪被一段均匀的呼吸打断了。
“呼——”
竹达彩喵静默的靠在椅背上，轻轻侧头。天还亮得很明堂，但是身边的男生已经开始在打瞌睡了。
笑嘻了，上一刻还在说我懒，下一秒自己就呼呼大睡，姐们记下来了，待会儿下车必对你指指点点好吧。
很想拍张照，但无奈碍于相机声音可能会惊醒boss致使自己再挨一拳或者一脚，只能选择性搁置。
造价十数亿的豪华专列继续低沉嗡鸣的前行着。
空调的冷风与淡淡的香味萦绕在鼻尖。
想来也是奇葩，从前以为体香不过是男性群体为了满足自身幻想而胡诌出来的谎言，哪知道，连小彩喵都没有在自己身上闻到过的东西，居然出现在了这家伙身上。
这香味，再加上朴素端正的容貌，惹得洒家胃袋都有点蠢蠢欲动了。
眼下还有淡淡的黑眼圈……估计是最近一直在嘟囔学力的缘故。
忙家务的同时，还要继续进行身为学生的生活，应该是很累吧。
其实在这个年纪理应做的应该是享受美妙自由的校园生活才对罢。
倚在窗边听着蝉一声长一声短的嘶鸣，眼看着碧绿的爬山虎慢慢翻过高墙，等到阳光把离别擦得锃亮的毕业季里，去找心怡的女生倾诉爱意。
“其实，不用那么忙，不用那么有大人的模样，完全是可以的……青春嘛，是再也回不了头的大好年华，就像一场畅快淋漓的大雨，短暂又激烈，好好享受才是正道，等你步入社会后可没有这样的好机会了，只会在忙忙碌碌后转头感慨，唉，时间都去哪儿了？还没好好享受，就脱发患有三高。”竹达彩喵轻拍男孩那软乎乎的大腿，语重心长的碎碎念道。
从睡梦中醒来的男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又低头看了看她那只不停摩挲的咸猪蹄，脸上不由得露出一副已经习惯，见怪不怪的无奈。
从某种意义上，这也未尝不是一种奇怪。
“要到站了是吗？”
被她一顿操作给整醒的千原幽幽叹气，转头看向烈阳刺眼的窗外夏天景色。钢筋水泥的都市盖住了远方的小山峦，隔着玻璃依然能感受到的喧闹声和拥堵人流，闻不到草木的气息，只有大都会特有的繁华味。
“呼，还好，聪明人跟聪明人之间，总是无需废话的，高效率的。”竹达彩喵感慨中不免夹杂了点庆幸，难得揩油还没挨揍，真幸运啊。
“再等个一两分钟就到，宝你可以打个哈欠，揉揉眼睛稍微缓缓。”少女体贴的说。
“比起这种虚伪的关心，我更希望某人能自觉一点，像个端正的淑女，不要再给我造成多余的精神伤害。”千原咬着牙。
“好怪，人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捏。”
“意思是让你快点把手伸回去……又摸又捏的，你不觉得羞耻是吧？”
他狠狠地用眼神剜了某人一刀，试图以目光对其造成无形的压力。
但是不奏效。
竹达彩喵何许人？
曾创造过都市传说「零食区的幽灵」将零食扫荡一空，脸皮堪称铜墙铁壁，再加上极其能扯的高等级话术，兼有社恐之风，总能在其他人吹水时插科打诨地加入其中蹭吃蹭喝。
区区眼神攻击，又不会和房东富哥一样来上套皮带降临，有什么好怕的。
倒不如说这种略显抗拒的态度让人更加兴奋。
“青涩！实在是太青涩了！”竹达彩喵有些感慨，“会因为这些事情害羞和不好意思……让我不禁想起了国中时期班上那个男生们想方设法捉弄挑衅的漂亮女孩。”
“……你给我滚！”千原牙缝里挤出的声音，有种想咬人的羞恼感。
竹达彩喵不为所动，反而呵呵一笑，笑容十分阳光。
瞧着她脸上别有他意的眼神，还有那很是揶揄的表情，千原终是没有忍住的捏起了拳头。
“嗯？到站了啊。”竹达彩喵抬手指门。
叮咚——！
几乎是同一时间，电车的提示音应声响起，千原恍然发现已经到站，该下车。
“呼——”竹达彩喵长吐一口气。
她用视线余光瞄了一眼被转移了注意力的男生，还有他那只看上去就很硬的拳头，旋即猛地从座椅上站起，嗖一下蹿出去。
润了润了。
直到看见那个快到模糊的人影冲出了车厢，少年才勉强反应过来。
从外面空旷冷清的月台上，传来她故作姿态的唏嘘声。
“所谓风一样的潇洒，应该就是如此吧！”
“……”千原叹口气。
本来还带着被她戏耍跑路的气愤，但抬头看着车门外那个欢快招手的背影，不知为何，心底一下子就打消了跟她纠缠置气的想法。
“是是是，永远进退如风。”少年起身走出电车，敷衍地回答几句。
面容沾上些许烦恼和无奈，被日光照得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