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九十一、反刺探
这个圈子里的人，无时无刻不在观察着他人的价值。人人都是观察者，人人也都是被观察者。
有些试探与观察发自本能，有些却是刻意。
相比较闻灼平常那种茶里茶气的推进与周旋，今天餐桌上的这句询问，看似是不经意地探讨观点与看法，其实却是有心在刺探宋平清除了照顾慕容雪之外，是否真的还有其他可取之处。
合理，毕竟谁还没有挑选自己社交圈的权利呢？
总不能硬逼着自己跟傻子玩。
“事故频发只是改制的契机而已。”宋平清放下筷子，抽了张纸擦干净嘴角的芝麻酱，目光缓缓转向闻灼。
闻灼被宋平清注视着，无端紧张起来。
她已然挑破了自己的意图，却还是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从一年前开始，美丽国的次贷供应商接连破产，半年前就连第二大供应商也宣布破产了。经济回落煤炭需求疲软是必然趋势。”
这也是多艺的营收烂成那个鬼样子，多艺的员工还不敢辞职的原因。
谁敢保证什么时候这场风暴会波及自己？跟着宋平清干最起码还能发得下来工资。
有一说一，宋平清其实并不精通此道，但谁让她活过一辈子呢？
根据事情的结果反推原因，当然能找到无数个关键点。
慕容雪微微侧过脸，听着宋平清侃侃而谈，直到觉得她说的差不多了，她在桌子下面轻轻踢了宋平清一脚。
潜台词是：够了，说到这儿就行了，收！
宋平清收到信号，适时地截住话头，视线从闻灼那边转向慕容雪，笑盈盈道：“怎么样大小姐？没给你丢脸吧？”
慕容雪冲着宋平清微微勾了一下嘴角，转而立刻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冷傲，看向闻灼：“怎么样闻大少爷？”
慕容雪本以为，闻灼提起这话茬，本意是想借着得到的最新消息提点一下宋平清。
却不料闻大少爷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刺探宋平清虚实，消息还没放出来呢，就想先摸一摸宋平清的底子了。
结果宋平清先是一句话刺回去证明了她不是个好欺负的，随后就又发表了看法，横向视角联系国内外局势，纵向视角又以古论今，有理有据。
满分回答也不过如此。
慕容雪语气里的小骄傲几乎掩饰不住，看向闻灼的目光暗含些许挑衅之意：
“真当我们慕容家选人的时候是胡乱挑选的吗？”
闻灼同时对上这二位，不免有些讪讪：“哎，虽然是收到了一些风声，但我却没看明白其中的门道。”
闻绿茶给自己找台阶的速度飞快，看起来颇有几分忸怩，低下头说道：“我是真的想向大哥请教啦。”
如果慕容雪是个粗人，这时候估计就该说脏话了。
“在哪请教人不行，非要在饭桌上请教。”四个三起内讧了，顾宗年开始刺闻灼了，“大家好好地坐在一起吃火锅，偏偏你要问这问那。”
“你就不能私下里找个时间问吗？”顾宗年这话，正中慕容雪的内心。
这话如果是大小姐亲自说出口。
这是宋平清答出来了这个问题，所以他们才有机会帮着宋平清说话。
整个小队众目睽睽之下，一旦宋平清处理不当，只怕是这当大哥的威信能因此下滑好大一截。
团队的排行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着博弈，尽管这么多年以来，宋平清“大哥”的位置始终未曾动摇，但让闻灼这么看似不经意地一日日刺探下去，谁知道最后会是什么样子。
闻灼万万没想到，一次刺探居然会引得慕容雪和顾宗年同时为宋平清开口说话，讷讷道：“我记住了，以后绝对不会再在饭桌上说这些。”
顾宗年还想再多说他几句，好叫这位弟弟知道一下大哥地位的不可撼动性。
结果慕容雪却没好气道：“行了！都好好吃饭。”
语气中的不悦显而易见，众人只得埋头猛吃。
一旁的张妈看得有些恍惚。
这群孩子讨论问题，怎么突然就闹起来了？怎么突然就都不说话好好吃饭了呢？
唯有事件的核心人物宋平清浑然不觉得此间气氛尴尬，很自然地拿起公筷，给慕容雪又下了些肉：
“羊肉是冬令补品，对身体好，多吃点。”
“嗯。”见宋平清完全不在意刚才发生的事情，慕容雪的脸色这才好看几分。
闻灼看着宋平清给慕容雪下肉下菜，心中更是迷惑不解。
看不透，真的看不透。
慕容雪对宋平清的偏爱很明显，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且这种偏爱又不像是为了宋平清帮她改命的感激，更像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欢。
闻灼真的找不到原因。
在闻灼的眼中，宋平清她实在是太普通了，每天围在慕容雪身边做的都是简简单单的小事，说的都是简简单单的言论。
换成任何一个生活助理都能做到，顶多是宋平清更细心一些，长得更好看一些。
闻灼刚开始还以为是宋平清一直娇惯慕容雪，一味讨好才换来这样的地位，然而观察良久，阿谀奉承拍马屁的事儿她是几乎没做，反倒是拿奶茶威胁慕容家大小姐锻炼的事情做得不少。
究竟是为什么呢？
有些绿茶，表面上是在好好吃饭，实则灵魂已经再次陷入思考。
宋平清自顾自地吃着铜锅涮肉，仿佛刚才餐桌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完全与她无关。
是真的不在意闻灼这样的试探，毕竟这并不是她不可控制的局面。
叛逆期的孩子，有反骨是正常的，何况闻灼此番行为并不是单纯的叛逆，而是对圈子的考核。
看得上你这个人，大家才能往更深层次的朋友圈处，对你这个人感观一般却又不得不长久相处，那就当个面上哈哈一笑或者是普通熟络的朋友。
闻灼对吴启明和沈辞就是后者的态度。
没办法，吴家起步晚，沈家中道没落，与闻家的家世差距过大，这倒也罢了，最重要是吴启明和沈辞还都没有展现出充分的个人价值。
很累，但在这个圈子里，这样无休无止不断刺探与反刺探的生活模式永远不会停歇。
刺探不重要，刺探的结果才重要。
慕容雪见宋平清吃肉吃得很欢，便往自己的锅里下了肉，煮熟后夹给她：“多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