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鸟归笼
人一旦习惯了呼吸自由的空气,再回到学校里,就像是飞鸟乍然被关进了笼子里,束手束脚的哪儿哪儿都不习惯。
最起码对于六人小队来说是这样的,前一天还是“叱咤商场风云”的x老板,后一天就变成了:“x同学,你的暑假作业呢?”
落差不可谓不大,六个人非常默契地一起蔫儿巴了下去。
“还是外面好玩,人为什么要读书呢。”最难重新适应环境的必然得是头号混世魔王顾宗年,趴在桌子上唉声叹气。
“要么把你们的奶茶店开到学校里吧!”
顾宗年突然支棱起来,目光直直注视着宋平清。
其他几人也都盯着她,目光灼灼。
很显然,大家都不太习惯眼下这种纯纯学习上课的日子,开始想要搞事情了。
“蜜雪悦茶的定位是大众快销,和咱们学校的调性不符。”宋平清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不挂品牌的话,我可以提供配方,联系原料厂商。”
“我可以招人!”顾宗年在温市还是有些路子的。
“那我就搞定铺面吧。”慕容雪想了想,她确实能想法子搞到一个店铺。
“我来搞定设备。”这一块儿一直都是吴启明负责,再来一遍也是轻车熟路。
“那我就负责店面设计!”沈辞已经非常清楚一家奶茶店需要什么样的动线了。
“啊…啊…”刘君曦见着他们一个一个找到了自己的定位,在众人的注视下迷茫三秒,“不介意的话,我来算账?”
六人分工明确,一拍即合。
这要搞事,就要搞大事。
开在白桦学院内的奶茶店,一定要因地制宜,符合白桦学院的调性,主打的就是一个高端。
宋平清电话联系了山坳村的老村长,又向对方订了特级的红茶绿茶各四十斤,黄茶黑茶各十斤。柠檬果味的原料不必变动,奶制品却需要更好的。
在其他五个人快尝吐了之后,终于选出来了一个新兰进口的牌子。
“如果用这个牌子,可以直接和超市那边一起进货。”顾宗年对于自己的学校超市中卖了什么东西还是很清楚的,免去了宋平清去谈合作的一番周折。
除了奶茶,还要做咖啡,白桦学院的初高中部人才济济,不少人在这个年龄段就已经开始逐步介入家里的生意,人的生命有限,时间亦有限,但要干的活儿却多的离谱。
这帮富家子弟中,但凡不愿意成为碌碌无为的纨绔,都得在逐步介入生意的同时还要把学习学好,咖啡简直是刚需,学校里的咖啡店日日都在排队,超市里摆放咖啡饮料的货架也是每天要更新好几轮。
完完全全的卖方市场。
“真可怕啊。”宋平清看到咖啡店排队的场景,忍不住龇牙咧嘴,“如果是我投胎到这样的家庭,大概率就当场躺平了。”
“你的梦想是当一个纨绔?”慕容雪随口一问。
“当纨绔多夸张啊,我只是想开开心心地玩而已。”宋平清感叹着说出前世上过热搜的辞职名言,“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那你可以期待一下破产。”慕容雪道,“破产了我养你,可以让你到处看看。”
“那我还是干活吧。”宋平清打了个哆嗦,不管是对父母还是对子女还是对朋友,手心向上的日子都是不会好过滴,虽然大小姐不缺钱,但架不住自己会胡思乱想容易心理扭曲。
“哦——我懂了。”慕容雪看着宋平清的反应,想到前段时间她收到手表时那种不情不愿的反应,突然幽幽一句,小小的年纪,深邃的眼神。
“你懂什么了?”宋平清莫名其妙,慕容雪这眼神看得她硬生生打了激灵。
“某人口口声声的摆烂,无非是叶公好龙。真把机会给了你,你就不想摆烂了。”
“也不是,我只是比较在乎我的朋友们。”
“这和在乎朋友有什么关联吗?”慕容雪有些不解。
宋平清想了想,干脆把话摆在明面上说了,在慕容雪有些讶然的眼神中,宋平清慢慢道,
“步调一致的成长节奏,相差不大的成长环境,稳定同频的个人爱好,还有彼此认可的人生目标。这四者,双方满足其一便能说得上话,满足其二就算好友,满足其三算作莫逆之交,而四者都满足,那就是可遇不可求的命运知己了。”
慕容霸总那么费事儿给慕容雪选择“小跟班”,无非就是想保证这四者中的前两点。
一段话把慕容雪说沉默了,作为豪门出身的大小姐,从小要什么有什么,连身边的朋友同学圈子都是父亲精心筛选过的,以至于慕容雪从没想过这些。
“而这些还只是成为朋友的基础条件,更勿论彼此坚定相互扶持不生贪念邪念了。”宋平清耸耸肩。
这番话让慕容雪想起了慕容霸总小时候的那些伴读朋友,于是点了点头:“那你要加油。”
因为几个小孩还要上课,所以这开店的速度就比暑假时要慢了一些。
这回的店铺面积很大,店内面积足足三百多平米,分区白咖交错格调设计,奶茶的吧台与咖啡的吧台分开,沈辞是有点好审美在身上的,为着这么大的又学会了设计软件,概念图做得那叫一个漂亮。
这次创业,顾宗年和慕容雪出钱出地出人脉,其他人都算“技术”入股,每人各拿百分之五。
宋平清看着标价三百八十八的奶茶,和二十块一份的小料,简直目瞪口呆。
真的,你明明可以从他们兜里抢钱的,还送给他们一杯奶茶,真是太厚道了。
其实这个物价在白桦学院里相当正常,毕竟白桦学院的学校餐厅,一份二两的白米饭都敢卖三十。
宋平清去过一次,想要荤素搭配得当,还要吃饱,两荤两素一碗汤,加上米饭,一个人一顿饭下来要三百块。
其实这么一对比,一杯奶茶三百八十八的价格也就可以理解了,或许在某些富二代眼里,还会觉得一份小料比大米还便宜,真是划算!
宋平清不理解且大受震撼。
自家员工一个月的工资,来了这就只能喝四杯奶茶。
真是见识到了世界的参差。
算了,反正自己是老板,三百八十八的奶茶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她买单。
话又说回来,就这样可怕的消费环境,那种被抱错,回到原家庭后又被苛待不给生活费的人,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已经超过省吃俭用的范畴了吧。
这个疑惑很快就有了答案,十月底,宋平清所在的班级转入了一个新学生。
有新生这件事情并不稀奇。毕竟商场风起云涌,有人起有人落。起来的家族当然会费尽心思和手段把孩子们送入学院,而落下去的家族的孩子,大多会因为支付不起白桦学院高昂的学费而离开。
对此大家都习以为常,但这次的新生却有些不同,往年的新生都会在新学年刚开始时进入学校,而不是像这样上了小半个学期的课之后突然转入。
为了展现自己在小队中的价值,吴启明总是格外八卦,尽全力打听自己认为有意思的消息,于是乎在这位新同学转入的前两天,吴启明就已经搜罗到了足量的八卦,并带来和众人分享。
“听说是谢家的保姆把刚出生的孩子换走了,上个月出车祸要输血才发现血型不对。”吴启明每次讲八卦的表情,都会让宋平清想起上辈子在村头大槐树下唠嗑的老姐妹们,果然人类在八卦时都是一个德行。
“而且啊,那个假少爷也没还回去就在咱们隔壁班。”吴启明讲起八卦很有道德,绝对不在关键地方卡壳,“说是养出感情了,为了留下他,谢家给了他亲生父母两百万,又给他们家那个不学无术的大儿子解决了工作问题。”
“谢家…姓谢…”顾宗年念叨两句,突然悟了:“噢!我想起来了,是不是那个谢麟?之前想跟着我一起搞恶作剧,但我觉得这人坏心眼子太多,就没搭理他。”
“就是他家。”吴启明给出一个肯定答复。
宋平清都听无语了:“他们家一定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家庭。”
“怎么这么说?”沈辞疑惑。
“亲生的孩子还能让保姆把孩子换走,在哪换的?私人医院的特护病房有多少保镖呢?家里?哪儿来的保姆能跟孩子那么近距离接触?月嫂呢?育婴师呢?这么多跟孩子长时间贴身相处的人,就没一个人察觉到孩子被掉包了?”
众人听着宋平清说了这么一大串儿话,忍不住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宋平清的身上。
“我大哥真不愧是我大哥,对养孩子的事儿都知道的这么清楚。”顾宗年心服口服地比了个大拇指,“太牛掰了。”
还是前世网上的吐槽太多了。
“不过大哥说的确实没错。”吴启明冷哼一声,“你们猜他们谢家给这个找回来的亲生儿子起名叫什么?”
这哪儿猜得到啊。
众人面面相觑。
对于这种卖关子行为,顾宗年和宋平清同时伸出手,抱拳,掰响指节。
“哎哎哎,我说,我说。”吴启明见好就收,正色道,“叫谢冤。”
宋平清大惊!!!
谢渊?浩气盟盟主乱入此番世界?
“冤枉的冤?”还是慕容雪先猜了个字出来。
“嗯呐,可不咋地。”吴启明这话冒出来的很突然,很难让人不怀疑给他传递消息的那位员工是一个东北银儿,“这不霍霍银吗?”
那员工绝对东北的!!!!!这口音传染!!!!
这位同学的的确确有几分与众不同,被老师介绍给众人时,他很自信地在白板上写下了自己的两个名字,并露出了一个很得体的笑容:“大家好,我是谢冤,从前的名字叫王建国,大家可以怎么顺口怎么称呼。”
对于这位早早耳闻了坎坷身世的同学,宋平清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这人打扮得清爽,剃着板寸,皮肤黝黑,掌纹粗糙,虎口处发黑,那是干多了农活才会留下的印记。自我介绍时的语气也很爽朗,即便是穿着一身旧的发白的衣物,站在那里也很大方得体,丝毫没有被乍然扔进了富贵窝的忸怩不安。
这小子不简单呐。
看到他脑袋上那个金箭头,宋平清那是一点儿都不意外。
这种流失在外又被找回的富家子弟,在小说里百分之九十都是主角人设。
小伙子骨骼惊奇,只可惜这里毕竟是贵族学校,所谓是先敬罗衣后敬人,见他这样的打扮,总有人会忍不住要开口说几句话。
于是前脚老师刚离开教室,后脚就有人发出了不和谐的声音:
“哎,王建国,你怎么这会儿才来报到啊。”
“家里的粮食丰收了,我要帮忙先把粮食收了再过来。”
十月的中原正是农家抢收之际,抢收之后又要种下新的粮种。
“哦,居然是个农民,什么时候农民也能跟我们坐在一个教室里学习了?”那声音竟然还不见收敛。
这话实打实把宋平清恶心到了,她“啪”地把手中的书往桌子上一摔。
不等宋平清开口,顾宗年就先张嘴开骂了:“大清亡了多少年了,你脑子里的辫子还没剪掉呢?”
好小子,不愧是被你慕容姐姐变相红色教育了一番啊,这思想觉悟就是有了。
“这么看不起农民,你还吃什么饭啊,饿死得了呗。”吴启明也接口骂了一句。
“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啊。”
这话说的,整个班里的人都为之一振。
哟~顾宗年都开口了,居然还有人敢跟这个家世又厚人又肆意妄为的混世魔王叫嚣呢。
顾宗年是谁,那可是一个把对方鼻梁骨打断了还能按着让对方道歉的主(的确是对方的错,但某人手法的确过激),对自己不喜欢的老师更是不在意场合地开口呛声,直到上个学期转班过来被唐僧(慕容雪)给收拾了才老实下来。
顾宗年也觉得稀罕,难不成小爷我太久没发火,什么玩意儿都敢跟小爷我过不去了?
于是顾宗年的浑劲儿上来了,也不顾马上就要上课,直接站起身走过去,打算看清楚这跟他呛声的人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