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荡平叛乱
距离释放俘虏已经过去整整三日,天空逐渐放晴,阳光明媚。叛军又开始发起攻势。
陈罗汉今天攻东门,他率领着自己麾下的兵马,驱赶着从周边强行征集来的配军,如潮水般涌向城门。
这些配军大多身着破旧不堪的衣物,手中握着的不过是些锄头、镰刀之类的简单农具。他们被当成消耗守军炮弹的工具,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消耗敌人的炮火。
经过连续十余日的激烈鏖战,城内原本储备的炮弹与石块已所剩无几。一旦这些炮弹耗尽,恐怕只能采取拆除民房等极端措施来获取更多的防御物资了。
此时此刻,朱由榔静静地伫立在东门城墙上,目光坚定地凝视着前方。这些日子以来的战斗,让他经历了飞速的成长。他亲眼目睹了战争的残酷无情,也深刻体会到了生命的脆弱。
面对眼前涌动的敌军,他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他们只是普通的农民,却因为秦王的野心,被充作消耗品。他已经可以想象到他们之后的惨状——被大炮的炮弹撕裂肉体、被投石机的石块砸碎脑袋、被火铳的弹丸穿透胸膛、被弓箭射中膝盖。
当他们历尽艰辛,终于冲至城墙之下,会被从天而降的滚火油烫得面目全非,会被从云梯推倒摔得五脏俱裂,会被守军的长矛扎得满身窟窿。
即便有幸攀上城墙,迎接他们的将是守军锋利的剑刃和沉重的大刀……
靳统武抬起了手,正准备下达命令。
朱由榔心如刀割,不忍目睹这一场人间炼狱般的惨剧,他及时地阻止了靳统武。
“慈不掌兵”,这是一句流传千古的古训,意味着那些心怀慈悲的人,往往难以承担起统帅三军的重任。在血与火的战场上,仁慈往往被视为软弱,而软弱则意味着失败。
朱由榔深知自己天性中的仁慈,或许并不适合指挥千军万马。然而,他更无法忍受看着自己的百姓,在战火中遭受无情的摧残。
站在城墙之巅,朱由榔的身影显得格外孤独。他身旁,那代表皇帝至高无上的龙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如同他此刻的心情,激荡不已。身后,站着数百名身材魁梧的亲军,如同他的坚强后盾。
“朕乃大明皇帝朱由榔。今秦王受小人蒙蔽,意欲勤王,尔等被无端驱策,实属无奈。朕不忍兄弟相残,君臣相恨。命尔等放下武器,既往不咎!”
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身后的亲军随即重复,数百人的声音汇聚成一股洪亮的声浪,如同雷霆万钧,传遍了整个战场。
“放下武器,既往不咎!”
“放下武器,既往不咎!”
“放下武器,既往不咎!”
那些原本埋头冲锋的配军,在听到这震撼人心的声音后,明显地停顿了一下。他们的速度开始放缓,甚至有些人开始抬头张望,看到了龙旗地下那个渺小却威严的身影。也看到了城墙上那令人的恐惧的大炮和投石机。
朱由榔注视着配军们的反应,心中燃起一丝希望。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大声喊道:“朕知道你们都是无辜的百姓,被奸人利用。只要你们放下武器,朕保证绝不伤害你们一分一毫!”
他的话语如同春风拂过荒原,为这些如草芥般的生命带来了希望。一些配军的眼中闪烁出犹豫,他们相互张望着,手中的农具也微微松弛下来。
就在这时,一些被李昂安插在配军中的探子也大声呼喊起来:“放下武器,既往不咎!”一边说一边跑向城墙。
身后的配军看到城墙上的守军没有开炮,也开始犹豫起来。
紧接着,又有十几个配军毫不犹豫地扔掉了手中的兵器,一窝蜂似的朝着城墙脚下狂奔而来。
在这批人的带头作用下,越来越多的配军选择效仿,他们像潮水一般涌向城门。此时此刻,城门毫无征兆地敞开,配军们如鱼贯入般涌进城内。
令人庆幸的是,白文选在目睹朱由榔的举动之后,当机立断,迅速调遣人手前来接应。在白文选沉着的指挥下,这些进城的配军被有条不紊地解除武装,并安顿至城中的校场。
校场内,六部官员们组织百姓准备好了米粥,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他们面带微笑,准备迎接这些曾经是敌人,现在却成为自己人的配军。随着配军们的到来,官员们迅速行动起来,开始分发食物和水。
配军们原本紧绷的神经,在看到这些温暖的笑容和热气腾腾的米粥后逐渐放松下来。他们中的许多人已经疲惫不堪,饥饿难耐,此刻的米粥对他们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李昂率领五百骑兵从南门出发,此刻也赶到了东门,正在城下列阵,防止敌军冲门。
叛军压阵的陈罗汉离城门较远,一开始并未听清城墙上的声音。当他发现配军们全都放下武器,跑向城门时,意识到出现了变故。他顾不得深思,连忙命令士兵冲锋。
靳统武早就做好准备,等待着陈罗汉的军队进入射程。
靳统武的命令如同雷霆般在城墙上回荡,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城头的火炮和投石器同时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火光一闪,巨大的石块和铁球划破长空,向陈罗汉的军队飞去。
叛军虽然勇猛,但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猛烈攻击,他们显得有些措手不及。火炮的轰鸣声和投石器的呼啸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死亡的交响乐。士兵们惊慌失措,阵型开始混乱。
然而,陈罗汉并非等闲之辈。他迅速调整战术,命令骑兵分散开来,以小队为单位,从不同方向对城墙发起冲击。他知道,只有迅速突破城墙,才能避免被火炮和投石器持续打击。
李昂率领的骑兵也在此时发挥了关键作用。他们在城下列阵,形成了一道坚固的防。骑兵们手持长矛和盾牌,严阵以待,准备随时发动冲锋。
陈罗汉尚未冲到城门,便发现自己的大营火光冲天,他来不及细想,已经同李昂的骑兵狠狠撞在一起。
那一瞬间,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战马的嘶鸣和刀剑的交击声。两股洪流在战场上猛烈地碰撞,激起了血与火的风暴。
在战场上,骑兵的装备往往决定了他们在冲突中的生存率和冲击力。尽管双方都是骑兵,但李昂统帅的“天威军”在装备上明显占据优势。孙可望在贵阳精心囤积的铠甲,原本为增强军力而备,却悉数落入朱由榔之手。作为天子的亲军,“天威军”享有最优的装备资源。他们装备的五百重装骑兵,身披重甲,手持利刃,如同一座座移动的堡垒。
相比之下,叛军的骑兵则以轻甲为主,虽然便于长途奔袭和快速机动,但在与重装骑兵的正面冲突中,却显得力不从心。
重装骑兵与轻骑兵的对决,如同泰山压顶,势不可挡。
李昂率领的“天威军”,身披重甲,手持长枪,他们的战马同样披着厚重的护甲,几乎覆盖了每一寸皮肤。这些重装骑兵如同移动的堡垒,冲入敌阵,每一次冲击都带来毁灭性的效果。
而陈罗汉的轻骑兵,虽然机动灵活,但在重装骑兵面前,他们的优势荡然无存。轻骑兵的盔甲薄弱,无法抵御重装骑兵的猛烈冲击,他们的战马也缺乏足够的保护,一旦被重装骑兵撞上,往往人仰马翻,难以再起。
李昂身先士卒,他的铠甲闪耀着寒光,头盔狰狞可怖,露出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睛。他手中的大刀挥舞如风,每一次挥刀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将敌人的轻骑兵斩于马下。战马铁蹄踏处,敌军纷纷退避。
陈罗汉也不甘示弱,他挥舞着长枪,试图穿透重装骑兵的防线。他的枪法灵动而狠辣,每一次刺出都直指重装骑兵的要害。然而,重装骑兵的铠甲坚固异常,他的长枪往往只能在铠甲上留下一道道划痕,难以造成致命伤害。
战斗中,李昂和陈罗汉终于正面交锋。李昂的大刀带着破空之声,向陈罗汉劈去。陈罗汉急忙举枪相迎,刀枪相交,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李昂的刀法大开大合,每一刀都势大力沉,试图以力量压制陈罗汉。而陈罗汉则以巧破力,他的枪法灵活多变,总是在李昂的剑势中寻找破绽,给予致命一击。两人的战斗异常激烈,每一次交锋都充满了危险。
最终,在一次力量的较量中,李昂找到了机会,他的大刀突破了陈罗汉的防御,狠狠地劈在了陈罗汉的肩膀上。陈罗汉的盔甲在这股巨力下裂开,鲜血顿时染红了他的战袍。他痛哼一声,长枪脱手,拍马逃回本阵。
看到主将已逃,叛军哪里还有战斗意志,纷纷丢下兵器,跪地求饶。
李昂也不为难他们,派人收没武器,将他们驱赶至校场。
正在这时,孙可望大营中变故突如其来。
马宝的军队毫无预兆地向孙可望的中军营帐开炮,炮火轰鸣,火光冲天,瞬间将大营变成了一片混乱的战场。
在贵山上,祁三升率领着龙骧营的精骑,从山腰发起了冲锋。他们如同猛虎下山,势不可挡,喊杀声震耳欲聋,响彻云霄。龙骧营的士兵们个个勇猛,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直捣叛军心脏。
与此同时,在配军大营中,岑武秘密联络的少数民族头领也开始了行动。他们原本都是孙可望强征而来,但因为对方军力强大,一直隐忍不发,他们选择了在关键时刻倒戈。头领们带领着自己的族人,举着锄头和镰刀,向孙可望的中军杀去。其他配军见状,纷纷四散而逃。
李昂安插在各营的细作也没有闲着,他们趁着混乱,开始放火,制造更大的混乱。火势迅速蔓延,浓烟滚滚,让本就混乱的战场更加难以控制。士兵们的视线受阻,指挥系统受到了严重的影响,整个军队的战斗力大打折扣。
看到叛军营中生变,白文选抓住战机,吩咐各营按计划行事。他自己也迅速召集麾下精锐骑兵。他知道,这是扭转战局的关键时刻。
“兄弟们,随我冲!” 白文选高举长剑,发出了冲锋的号令。他身后的骑兵们立刻响应,他们拍动战马,紧随白文选身后,如同一股黑色的旋风,从北门冲杀出去。
骑兵们如同离弦之箭,直扑孙可望的大营。马蹄声如雷鸣,震撼着大地,骑兵们的呐喊声如同猛兽的咆哮,让敌人胆寒。他们的目标明确——擒贼先擒王,他们要直扑孙可望中军。
冯双礼、靳统武也按照战前部署,分别率领自己的本部兵马从东西两侧,杀向叛军大营。
一时间,四面八方都是敌人。
变生肘腋,孙可望站在高处,看着自己的大营被炮火和混乱所吞噬,心中焦急万分。但他并没有放弃,他知道,只要自己还在,军队就还有希望。
“稳住!不要乱!”孙可望大声吼道,他的声音在混乱中显得格外响亮。他开始调动自己的亲兵,试图在混乱中稳住阵脚,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祁三升立于山腰,极目远眺,透过战场上的硝烟,他隐约瞥见敌阵深处飘扬着一面杏黄龙旗。
祁三升心中一动,他深知孙可望定是藏身旗下,如今战局虽是敌众我寡,但若能一举擒获敌首,便能以少胜多,不战而屈人之兵。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心中已有定计,立刻召集五十名精骑,如离弦之箭,直奔那面龙旗所在。
祁三升身先士卒,策马扬鞭,手中长槊犹如蛟龙出海,气势磅礴。他的战马踏破敌阵,所向披靡,每一次挥槊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力,令叛军闻风丧胆。众叛军见这数十骑如猛虎下山,势不可挡,纷纷心生惧意,下意识地向两旁退让,为祁三升让出一条通路。
转瞬间,祁三升已冲破重围,杀至龙旗之下。他目光如电,锁定了孙可望的位置,手中长槊一抖,直指孙可望的要害。槊尖破空,带着致命的寒光,直刺孙可望心窝,誓要一举定乾坤。
孙可望面露惊恐之色,急忙拨转马头,试图逃离。他一边策马狂奔,一边向着祁三升大声疾呼,声音中带着一丝哀求:“祁三升,你我曾是旧识,孤对你不薄,你难道今日真要背叛旧主,加害于我吗?”
祁三升却无动于衷,他举槊直指孙可望,声音如雷霆般轰鸣:“逆贼!身为朝廷之臣,你应明白君臣之义!今日本将军所诛者,非是旧主,而是背叛君恩、犯上作乱的逆贼!”
然而,就在祁三升怒斥之际,他忽然感到背后有冷风袭来,心中一紧,暗叫不妙。他急忙扭身闪避,但仍旧稍慢了一步,一支冷箭呼啸而至,直直射中了他的右肩。祁三升咬紧牙关,忍受着剧痛,猛地折断了嵌入肉中的箭矢。他无暇顾及自己的伤势,只是简单地撕破衣袖包扎,便再次催动战马,继续紧追不舍。
就在祁三升准备再次发起冲锋之时,战场上的形势又发生了变化。孙可望的亲兵见主公遇险,不顾一切地冲上前来,试图以血肉之躯阻挡祁三升的追击。他们挥舞着武器,发出震天的呐喊,形成了一道人墙。
祁三升面对着突如其来的阻拦,并未有丝毫退缩。他大吼一声,策马冲锋,长槊舞动如飞,将挡在面前的敌人一一击倒。
然而,战场上的危机四伏,祁三升虽然勇猛,但双拳难敌四手。就在他冲破一道道防线,逐渐接近孙可望之时,一支支暗箭从不同方向射来,他的战马不幸中箭,悲鸣一声,跪倒在地。
祁三升从马背上翻滚而下,稳稳落地。他迅速站起身来,面对着四周蜂拥而至的敌人,毫无惧色。他挥舞着长槊,如同猛虎入羊群,每一次挥击都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战斗愈发激烈,祁三升身上的伤口不断增加,但他的斗志却愈发昂扬。他知道,自己不能在此倒下,孙可望还未授首,战局还未分明。
就在这时,白文选率领的精骑终于赶到。他们如同一股黑色的旋风,席卷战场,将孙可望的亲兵冲散。白文选一眼便看到了孤军奋战的祁三升,他大声呼喊:“祁将军,坚持住,我来助你!”
祁三升听到白文选的呼喊,精神振奋,挥舞着长槊,将敌人的刀剑统统挡开,抢下一匹战马,与白文选汇合。
白文选的到来如同天降神兵,他的精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入敌阵,顿时改变了战场的局势。马蹄声如雷鸣般轰响,刀光剑影间,孙可望的亲兵纷纷倒退,无法抵挡这股汹涌而来的力量。
见孙可望已经远离,他们决定不再追击,拍马杀向秦王大纛。
护旗士兵俱是秦王亲信,他们见铁骑冲来,也不畏缩。盾牌紧密排列,长矛如林,眼神坚定,誓死扞卫秦王的荣耀。
在两位将领的带领下,精骑们如同猛虎下山,勇猛冲锋。他们巧妙地分散开来,绕过护旗士兵的正面防御,从侧翼发起了攻击。长刀挥舞,箭矢如雨,精骑们凭借着高超的战斗技巧和出色的马术,逐渐削弱着护旗士兵的防御。
祁三升一马当先,他的长槊在手,如同游龙般穿梭于敌阵之中,每一次挥舞都带走一名护旗士兵的生命。白文选也不甘示弱,他的长剑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每一次挥剑都准确无误地击中敌人的要害。
终于,在一轮势不可挡的冲锋中,祁三升以破竹之势穿透了护旗士兵的最后防线,他的长槊锋利无比,直指那面秦王大纛。在众目睽睽之下,祁三升挥槊一挑,那象征着秦王至高无上权威的大纛被他从旗杆上扯下,被他高高举起。瞬间,雷鸣般的欢呼声在战场上爆发。
“秦王已陨,尔等速降!”祁三升的声音如同战场上的号角,清晰而坚定。
“秦王已陨,尔等速降!”他身后的骑兵们跟随着呼喊,声音汇聚成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
“秦王已陨,尔等速降!”这呼声如同波浪一般,在战场上回荡,传入每一个叛军士兵的耳中。
叛军士兵们见大纛被夺,士气瞬间崩溃,纷纷丢盔弃甲,四散逃命。
形势在瞬间彻底失去控制,孙可望无法置信地发出了惊呼:“自己的十几万大军怎么就突然没了?”
这个念头刚刚生起,孙可望便从震惊中猛然清醒,他的心跳在胸腔中狂跳,全身的毛孔仿佛在一瞬间紧闭,血液在体内凝固,他的脑海被一个念头占据:逃!
心中念头一闪而过,孙可望急切地转向身边仅剩的百余骑亲兵,大声疾呼道:“兄弟们,随孤冲出重围!只要青山在,何愁没有东山再起之日!”
兵败如山倒,孙可望拼命鞭策坐骑,慌不择路,却撞进了朱由榔的包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