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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人生情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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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三月的春雨细如绵, 那六月的夏雨便是散落的玉珠。

    天空才响过三声雷,黑压压的云层就好似再也盛不住沉沉的水花,只大风吹过, 铺天盖地的雨水如豆, 滴滴答答敲在房檐, 落在地面,溅出一朵又一朵的涟漪。

    沈原坐在书桌前,如墨似夜的丹凤眼一瞥一瞥, 瞧着放在一旁的小木箱。

    小笨鱼留在书院的东西基本都没带回来,唯独这个小木箱,是她特地让文墨拿回来的。

    上面也没有锁。

    也不知道小笨鱼在里面放了什么。

    沈原很好奇,可爹又教导过,不能擅自动她人的物品。

    小郎君左想右想,修长的手指几次触到木箱,都又缩了回来。

    灶上的汤有淮安看着。

    沈原将小笨鱼为数不多的衣裙拿出来重新叠了叠,也没等到她回来。

    小郎君恹恹趴在桌上,他面前还放着小笨鱼没有读完, 摊开的书本。

    上面的批注歪歪扭扭,一看便是初学。

    “唔,妻主怎么还不回来。”

    沈原哀哀叹了口气, 脸蛋蹭在苏锦细心绑在手指上的发带, 那双美极的丹凤眼登时弯成了月牙, 泛起了甜丝丝的笑。

    昨夜到底折腾的时间长,今早又只睡了两时辰,这会子听着窗外嗒嗒雨声,小郎君忍不住打了几个哈欠,将衣衫整整齐齐脱下叠好, 这才揉揉眼又重新躺回了榻上。

    院里的小池塘中,荷花开得正艳。

    门外有了急促跑来的脚步声,接着紧闭多时的院门就被人从外推开。

    灶上的汤煮的刚刚好,听见动静的淮安擦了擦手出来,就瞧见打着伞的两人,文墨倒还好,只有裙角沾了湿泥。

    可苏锦却好似泡进了雨里。

    豆豆眼的小厮有些费解,还不等问问文墨。就瞧见苏锦怀里抱着的一小丛粉粉嫩嫩,开得正艳的韭莲。

    淮安惊讶,这花一般多长在郊外,尤其风雨之下开得最欢。

    苏锦这一身湿透的衣裙,分明就是临时起意,又没来得及撑伞。

    心直口快的小厮正要问问,忽得记起昨夜里听见的动静,心下顿时明了。

    要不是自家公子随口念叨了一句想要粉粉嫩嫩的花。这苏姑娘也不会记在心上,瞧见下雨便专程去郊外采了韭莲。

    “苏姑娘,奴婢这就替您生火。”

    文墨轻轻捣了捣身边站着的小厮,两人添水添柴,全都喜笑颜开。

    稍稍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苏锦坐在屋檐下歇脚。

    透过窗,还能瞧见窝在被里睡得正香的小郎君。

    她唇边带笑,静静看了一会,才低下头用剪刀小心地修剪好花枝,摆进盛了水的花瓶。

    吱呀——

    微凉的风顺着衣摆轻飘飘的窜进房里。苏锦怀里抱着花瓶,蹑手蹑脚走了进来。

    床榻上的小郎君本就半睡半醒,这会听见动静,虚虚睁开些眼缝,就瞧见书桌上新摆的花瓶,粉粉嫩嫩的小花各个沾着水珠,正仰着头开得正艳。

    而他的小笨鱼,正背对着床榻,笨拙地解着衣裙。

    房角的竹制屏风上搭着干净的中衣兜子,文墨来回提了几趟热水,又试了试水温,这才踮着脚退了出去。

    苏锦散了发,在水中舒缓地泡着。

    不多时,屏风后便探出一双美极的丹凤眼,小郎君猫着腰,蹑手蹑脚抽走了屏风上的中衣和兜子。

    他抿唇坐在床榻上偷偷的笑,顺手合上了窗。毕竟这是白日,光溜溜的小笨鱼可不能叫旁人看了去。

    水汽氤氲,蒸得苏锦面上白里透红。

    黛眉下的水眸温温润润,将将瞅了眼身后的屏风,眼波流转。

    无奈的笑意涌上眼角,苏锦柔声唤着恶作剧的小郎君,“原原?”

    “嗯?”沈原应得飞快,趿着鞋蹬蹬就跑了过来。可到了屏风,小郎君又止步不前,清冷的声线问得一本正经,“妻主可是在沐浴?咱们到底还未成亲,妻主这时候叫原原”

    他羞羞地低头,“原原可不敢看。”

    说是不敢看,小郎君身量高,又哪里能被小小的竹制屏风挡住视线。

    如鸦羽浓密的长睫低低遮住了满是狡黠的丹凤眼,只余光瞧着坐在浴桶里的小笨鱼。

    她侧坐在水波中,披散的发丝一缕一缕拢在耳后,黑与白交织,瞧得本是来逗人的沈原耳根滚烫。

    “原原,你帮我拿件兜子和中衣过来,放在屏风上就好。”苏锦亦不敢回首看他。

    早些天动不了时,每每泡药浴都有沈原守在身边。小郎君认真又细致,羞得她几乎都快要晕过去,只强忍着才熬了过去。

    如今小郎君可不许她硬熬着,他学了《礼法》,有的是法子叫她无力招架。

    “妻主,原原寻不到兜子。”沈原装模作样地在衣柜里找了一圈,睁着眼说了瞎话,他从屏风后递上件薄薄的中衣,认真道,“妻主先穿上这个,你放心,原原不看。”

    小郎君乖乖闭着眼。

    哗啦——

    水波荡开,苏锦匆匆起身擦干,接过沈原手中的中衣,刚套上就觉得有些不对。

    这材质单薄清凉,该遮的一点儿都没遮住,更别提小郎君拿来的就仅仅是件上衣。

    “妻主,你穿好了么?”沈原偷偷眯起眼缝,清俊的容颜登时烧红了一片。

    白日里瞧小笨鱼,果真与夜里是不同的。

    “还,还没。”她右手没多少力气,单靠左手系带本就有些吃力。心一急,更加打不上结。

    沈原伸出被绑住的小手指,“妻主莫急。这样吧,要是妻主害怕原原偷看,就用这发带蒙住我的眼,妻主刚刚才淋了雨,不能再受寒,得尽快去被里暖着才行。”

    他说得诚挚万分。

    小郎君处处都为自己着想,她亦是欢喜。可这番情形若是被嚼舌根的瞧见,只怕会污了沈原的名声。

    “妻主不必担心,眼下雨大,想必也不会有外人到此处来。”沈原自是知晓她的想法,温温说道。

    苏锦闻言松了松心神,绕过屏风,才发现小郎君只穿着中衣,赶忙牵着他有些发冷的手往床榻走去,“文墨煮了姜汤,一会你也喝点。”

    “我有妻主暖暖就行。”沈原面上含羞,那双亮晶晶的眸子微微睁开,瞧着换好中衣的苏锦。

    “妻主,我喜欢你送的花。”

    “等你高中,簪花游街回府的时候,能不能把那朵花也”沈原搬着自己的小枕头和她靠在一处,欲言又止。

    历来状元游街后的簪在发髻的那朵花,都会送给心仪的郎君。

    沈原眼巴巴瞧着小笨鱼。

    她眉眼弯弯,颧上那一点红意渐渐晕开,万分柔和地覆上他的薄唇,“傻原原,我心里只有你。”

    “妻主!”

    书桌上韭莲开得正艳,也比不过窝在被里红了脸的小郎君,他紧紧抱着小笨鱼,正啾啾得起劲。

    窗外的雨滴越来越小,隐约还能房听见里面压低的话音。

    “妻主采得韭莲粉嫩,不过原原还见过比这更粉的花。”

    “只在夜里盛开,露水又多又甜。”

    “妻主,我们让它多开几次好不好?”

    纠缠在一处的青丝如同盛开的墨莲,圈出点点涟漪。

    就连缠在小郎君手指上的发带也渐渐滑落,晃晃悠悠挂在纱幔,一点一点摆着尾。

    雨势停歇,枝头的雀儿叽叽喳喳,欢快地叫个不停。

    苏锦起身轻轻在他眉间落下一吻,“原原,我请了媒人,明个儿上府里提亲。”

    她虔诚而郑重,问着又惊又喜的小郎君,“原原,我心悦于你。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窗外乌云早已散去,明媚的阳光透了进来,映照得那双含星纳辰的丹凤眼越发闪亮,“妻主。”

    小郎君又羞又欢喜,搂住她的肩头,亲昵地蹭着早就红透了的秀颜,窝在她的肩头声音都有些发颤,“妻主。”

    伤痛的前世宛如迷雾散去。

    沈原紧紧抱住失而复得的小笨鱼,认认真真吻上她的额头,瞧着那双弯弯水眸,庄重又肃穆地点了点头,“我愿意。”

    月上树梢又几回,日子飘忽忽过得飞快。

    秋风飒爽,没几天便赶走了一夏的炎热。

    苏锦的右臂在小郎君悉心照顾下,已经好得差不多。拿笔虽然还有些抖,但比起之前握都不能握的时候,要好上许多。

    今是外派去各地县衙的内舍生回青山书院的日子。

    苏锦起了大早,刚刚除了巷道,就瞧见宋家的马车。

    秋日已凉,桃花眼的郎君却仍固执地撑着伞,一袭海棠红于满地落叶中艳艳而来。

    “苏苏。”

    苏锦还礼,却也不知该与他说些什么。她与沈原订亲的那日,曾在府门外见过他躲在暗处的身影,郎君形容憔悴。

    几月不见,宋致越发清瘦,眸中痴意却只增不减。

    他定定望着苏锦,“苏苏,我今日就要出远门了。不知你能不能瞧在我们相识一场,送我一程?”

    “出远门?”

    “嗯,京都已无我所牵挂,早就听闻大晋山河俱美,原想等嫁与心上人后,与她一起携手畅游。”宋致顿了顿,垂眸苦笑,“如今我是等不到她了。”

    “宋公子。”

    苏锦微微侧脸,“往事已去十年之久,你你总该要往前看。”

    “好。”他淡淡含笑,千依百顺,“我都听苏苏的。”

    宋致撑伞走在苏锦身侧,脉脉含情的桃花眼中,自她出现,便再也瞧不见旁人。

    他贪恋地,热烈地瞧着她。

    手指几欲伸出想牵住她的衣袖,却又都怯怯停住。生怕她厌恶,更怕她连这最后一程都不愿再送。

    两人沉默着,走在马车之后。

    京都郊外凉亭,火红的枫叶染出别样的景。

    沁了寒意的石桌上,满当当摆着苏锦爱吃的菜和一壶烫好的美酒。

    苏锦抿唇,手指死死抓住衣袖才忍住心底的涩意。

    “苏苏,都说山水有相逢,今日一别,不知你我何时还会再见。”那双桃花眼眷恋地望着对面的姑娘。

    眼前闪过许多个她。

    有塞给他点心的小小苏,有学堂前欢喜出来的小小苏。

    还有于宋府深渊之中救他出来,朱衣玉带沉稳的苏苏。

    唯独不见她来娶他的景象。

    原以为,这重来的一生,他抢先找到了她,便可达成心愿,与她携手到老。

    可是,最初种下了的不可能之因,又如何能得如愿之果。

    她们之间隔了太多阻碍。

    一声轻叹起,万念俱成灰。

    至少现在她还在。

    “陪我喝一杯吧。”宋致替她斟酒,眉目舒展,“这是我托人从汝阳带来的清酒。”

    前世里,她最喜欢的便是这种酒。

    入喉微涩继而润润生甘。

    他本爱烈酒,却因为她,渐渐也迷上了这似如人生先苦后甜的清酒。

    只是,他的甘,却迟迟不来,只剩下涩然,与无尽的痴。

    递过杯盏的手微微发抖,宋致屏气,不知能不能瞒过她。

    一杯尽,两厢苦。

    接过软下身子的苏锦,桃花眼里满是疼惜,只郑重又小心地将她揽进怀里,一如前世之中她的那次醉酒。

    “宋哥哥,别做傻事。”窝在怀里的苏锦定定瞧着他,“这世间还有许多,许多好姑娘,为我不值得的。”

    “苏苏。”宋致轻叹,到底是她,如此心细如发。

    可他根本没有退路,对她的喜欢早就成了刻在身上的骨血。

    偷偷吻上她的发髻,桃花眼里哀哀的疼,“别怕,只是一点点软筋散。我只是想抱抱你,和你说说话。”

    只是,想在临走前,与你在多待一会。

    “苏苏,你说。要是订亲那日,我没有被宋绵锁进柜里。我们就如这世间所有的小儿女一般,欢欢喜喜的见了面。你会不会喜欢我?”

    “或是那年在学堂前,我没有受人挑拨,只是单纯地去瞧瞧我的小妻主,你会不会从此只看得到我?”

    “如果我们能一起在京都长大,如约成婚,该有多好?”

    “我会给你做你爱吃的饭菜,替你缝制所有贴身的物件,为你生儿育女。”

    “苏苏,这是我做了许久的梦。”

    他面上含羞,试探地牵住她的手,十指交握,“我们本就该如此,不是么?”

    “可我不知是哪里出了岔子。”那双含情的桃花眼泛红,泪珠一滴接着一滴,落在苏锦的脸颊、脖颈。

    “我们越走越远。”宋致苦笑,“若是不曾得见,或许我也不会这么遗憾。”

    “苏苏,你可知道命运最残酷的是什么吗?”

    他面上痛苦万分,“便是教你知道什么是后悔。”

    是他一步步推开了小小苏,却又在饱受磨难后,才发觉她的好。

    他爱的太迟又太痴。

    他恨那些推波助澜之人,却更恨自己,分不清真心与假意。

    “宋哥哥。”苏锦声弱,“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也只是个普通女子。若非家中巨变,生为纨绔也说不准。”

    “你的好,我从来都不用想像。”揽紧怀里低低劝说的苏锦,宋致微微弯起眉眼,“我看得到。”

    前世里,他害她暴毙而亡。

    如今,他愿意还她一条命。

    “宋哥哥!”苏锦心急,“你听我说,人生在世,唯有生才能有无限可能。”

    “你莫要钻牛角尖。”

    虽然不知他口中的她是谁,但苏锦听得出宋致语气里的低沉。这绝不是要出门散心之人的心境。

    “苏苏,我只是要出趟远门。”轻轻在她额间落下一吻,脉脉含情的桃花眼还有泪意,“你才是莫要胡思乱想才好。”

    “我会给你写信。”宋致含笑,“给你画我所看到的风景,也会做干花给你。”

    “苏苏。”他低低地唤她,“等你高中后记得来看我。”

    不远处有马蹄哒哒,宋致瞧了眼远远而来的桑璃,“苏苏,我就只放肆这一回,你允了我,好不好?”

    他面上终是有了淡淡的羞,泪意带着薄红,轻轻覆上她的朱唇。

    浅浅又情深的,留下他两世都未达成的心愿。

    小心地将她已然无力的身子放在石桌,宋致细致地替她系上亲手缝制的披风,手指拂过她紧皱的黛眉,“过往你总不喜欢我送你那些小物件,如今我只给你这一件。”

    “苏苏。”他尽力笑得欢喜。

    ——这世间无你太苦。

    那双桃花眼中只余深深情意,温柔万分,“我先走了。”

    秋日寒凉。

    任凭她怎么喊,那一袭海棠红却再也没有回头。

    哒哒的马蹄一远一近。

    “润元。”伸手扶起无力的苏锦,桑璃垂眸,“放他去吧。”

    “不可。”饶是费劲,苏锦也不能眼睁睁瞧着身有死志的人而不管。

    “润元!他吃了安神散。”桑璃叹息,“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

    安神散?宋致好端端的吃这个做什么。

    苏锦想不通,只艰难地撑起身子,“得救,救”

    一把拦住跌跌撞撞要跟上去的苏锦,桑璃于心不忍,“润元,我已经打听过了,安神散无救。”

    “宋公子想给你最好的一面,你就成全了他吧。”

    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当他是去了远方。

    “拦,拦下他。”苏锦不信,安神散便是再霸道,也有解药才是。

    只要她多去打听打听,说不定就会有一线转机。

    她恳求地看向桑璃,“去找。”

    桑璃微顿,低道,“他请我帮忙,我已经答应了。润元,今不论你说什么,我都要把你送回府去。”

    “桑璃!”苏锦生怒,手指死死扣住石桌,“你,你我生为读书人,如何,能能见死不救!”

    “润元。你仁慈些,放过宋公子不好吗?”桑璃如何不难过,扬声怒道,“你既然给不了他承诺,就不要再去追他。”

    “不要让心死的人以为有机会,再难过一次!”

    火红的枫叶飘飘荡荡打着旋落下。

    一如苏锦的心,被狠狠从腔子里打落,再也没了起伏。

    她什么都给不了宋致。

    什么都给不了。

    沈原从内院赶来的时候,苏锦已经在小池塘边上枯坐了一下午。

    “妻主。”小郎君轻轻坐在小笨鱼身边,握住她发凉的手指,“你还好么?”

    他从来都知晓宋致对苏锦而言是不同的。

    藏下心口闷闷的疼,沈原轻轻将人揽进怀里,咬唇低道,“妻主,要是想娶宋公子”

    “原原。”将脸埋进小郎君怀里,苏锦的声音闷闷的,“我对宋哥哥只有怜惜,并无爱意。”

    长久以来,他更像是能与自己并肩作战的长兄。

    他的勇敢与聪慧,无一不让苏锦敬佩。

    她会尊他,敬他,却也仅仅止步于此。

    她难过,是因为这样的男儿郎,不该拘泥于后院,更不该为了她而将自己逼上绝路。

    他本不该如此!

    “妻主。”沈原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宋公子必然也是想了许久,才做出了这个决定。”

    伸手从袖里拿出一封书信,小郎君替她擦干眼泪,低低道,“这是刚刚宋公子遣人送来的,妻主瞧瞧吧。”

    展开的信笺,有淡淡的花香。

    宋致笔墨有力,在右上方画了一个偷偷抹眼泪的小小女童。

    就连开篇,也是句调侃。

    「苏苏,让我猜猜,你这会是不是又躲在某处偷偷哭鼻子?你呀最怕离别,又念旧情。」

    「放心吧,我知晓自己所做的一切,也知道自己将会面临什么。这么多年以来,我已经甚少纯粹地去看过这片天地。如今我终于能够了无牵挂,坐着马车,一路游游逛逛。从京都起始,去看看你喜欢的江南水乡,尝尝那些京都里没有的小吃。」

    信笺翻页,又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那些好吃的好玩的,我都会写在信里。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会走遍大晋山河。到时候,你可一定要尝尝。」

    「好苏苏,别哭了。」

    他还记得小小苏的信,在结尾认认真真画了京郊那一片火红的枫叶。顺带着还有一枝压好的干花。

    爱别离,求不得。

    人生已苦,宋致却把所有的温柔,都留给了苏锦,叫她如何不动容。

    沈原低低哄着哭红了眼的小笨鱼,忍不住也叹了口气。

    天□□晚,终有离别。

    宋致每月都会如约寄来一封信,只不过上面的文字越来越少,更多的是些风景。

    直到春雨再临,苏锦才收到了他一封信与一卷画。

    一袭海棠红的他撑伞盈盈望了过来,似是欢喜似是期待。

    「苏苏,昨我梦见你了。我梦见你高中榜首,簪花披红,经过了宋府门前。」

    「可惜我不在京都,见不到你这般骄傲的模样。」

    他的字戛然而止,苏锦认认真真读了几遍,才将信好好放在一个单独的木盒里。

    里面厚厚一沓,都是宋致这几个月寄来的信笺。一封又一封,规规整整。

    苏锦微怔,只装作什么都不知,写下了又一封永远都不会有回应的回信。

    春雨如绵,淅淅沥沥打在窗边,便是夜里也不曾停歇。

    “妻主。”明就是殿试的日子,小郎君不放心,又从内院偷跑了过来。

    那双美极的丹凤眼满是担忧,揉着她的右手絮絮叨叨嘱咐了许久。

    “放心吧,我无事的。”苏锦揉了揉沈原的脸蛋,“天色已晚,再不回去,只怕淮安又要担心。”

    “我得再陪陪妻主。”小郎君闷声解下身后的小包袱,里面新崭崭放着一套衣裙,“妻主,你试试。这是原原刚做的,要是不合身,我现在就给你改改。”

    衣裙针脚细密,也不知这傻乎乎的小郎君做了多久,手指上又扎了多少眼。

    苏锦叹气,从书桌上拿出药膏,牵住他藏在袖里的手,认认真真抹着药膏。

    “妻主,你是不是生气了?”沈原抿唇,悄悄看向沉默的小笨鱼。

    “我没有生气。”苏锦轻轻吻上那双不安的丹凤眼,“我只是心疼,我家原原的手指。”

    我家?

    小郎君唇角微微扬起,欢欢喜喜凑了上去,“妻主心疼,原原可不能不管,呐,我给妻主亲一会,只一小会,妻主乖乖的,别再痛啦。”

    作者有话要说:  想了又想,还是按照既定的大纲写了宋致的结局。

    (哭唧唧)番外会给他一个平行世界。

    就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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