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请君入洞天
明霜正好也快撑不下去，就势故作大方，挥手收回了这些鬼童女魂体内的点点神识。
见她表露了善意，荣嫣便走上前：“先说好，想让我等就此放下执念被你超度，是绝无可能的，我们宁可鱼死网破，也要报仇。”
明霜微笑：“那这么多年前，你们一直没有走出梅林报仇，想必是身不由己吧。”
嘉慧见双方终于肯好好谈话了，神情现出欢喜，上前主动道：“是的，当年玄女宫布下梅林中阵法，一是为了养护我等魂魄，二也是为拘束我等，不能走出梅林。”
荣嫣咬牙切齿道：“既救了我们，知道我们的冤屈，却又不肯给我们报仇，玄女宫也是一群伪善的神仙罢了！”
嘉慧连忙摇头：“不是的，玄女们只是不想我们多造杀业而已……而且，”她低头，似有羞惭，“玄女要保大姜帝位稳固，代代相传，她们不会让人伤害父皇的。”
“呵呵，那我们活得如此悲惨，死得如此悲惨，便是活该吗？！”
嘉慧也面露忧伤，就算是她这样纯善又胆小的孩子，也是想要向太子讨还孽债的。
明霜在旁道：“其实，这里面也是有缘由的，只是你们不知道而已。”
嘉慧好奇：“是什么缘由？”
荣嫣也瞪圆了一双充血的眼望向她：“你快说。”
明霜便解释道：“玄女们知你们的冤屈，但她们既是修士，便也要遵守女娲所立‘筑基不下凡尘’的规定，所以不能以修士之身，去杀凡人为你们报仇，只能先保住你们。”
荣嫣纵使有杀皇帝的胆子，却也没胆质疑女娲娘娘，她恨恨道：“那为何又不放我们出去，让我们亲手报仇？”
“一旦放你们出去报仇的话，你们却是鬼身，不受这条规矩保护，修士见了你们伤人，就可以轻易打散你们的魂魄，让你们永世不得超生。”
荣嫣暴怒：“这规矩难道就是专门为难鬼的吗？！”
嘉慧低头：“若是实在为难，便算了……”
嘉敏抢步上来：“妹妹别怕，有我在，我以人身报仇，总管不到我头上了吧？”
明霜一笑：“正是如此，诸位想要亲手报仇，难上加难，但若是有人肯替你们报仇，此事就方便得多。”
嘉敏有些为难：“这……我杀太子，还容易些，以我目前势力，公开夺储之意，自然有人追随，但对父皇下手，就是两回事了——而同时对上那么多与梅林有关的显贵，等于跟大半个朝廷作对，逆势而为，智者所不取。”
荣嫣冷笑一声：“呵，原也没指望着外人帮我们这些世人所弃的孤女——”
端商此时上前道：“要不要考虑看看跟我契约？若是做了我的鬼仆，天下无人不可杀得。”
荣嫣打量了他半晌：“真是可惜了，你是个男人。”
她转向明霜：“你说了这些，肯定也有你的目的吧？你说，你想要什么？只要放我们出去，我宁可报仇之后就被修士打杀，鱼死网破，也好过在这里日日做小孩子的游戏！”
明霜向端商做个鬼脸，终于露出满意的微笑：“我帮各位报仇，只有两个条件。”
“你说。”
“一是，报仇不得伤及无辜，我只杀你们的仇人本人，祸不及其家人，可能接受？”
“若是他的家人也作恶了呢？”
“那便也算在内。”
荣嫣满意一笑：“好！你再说第二条。”
“第二条便是，我想与各位结下契约：我会从这梅林大阵中解放你们，之后，在我帮你们报仇雪恨之前，会给你们寻找稳妥的地方安身，请你们不要干扰凡世无关人等。而报仇之后，你们若愿继续生活在那处地方，就供我役使百年，若不愿，就受超度转生，如何？”
听了这条，端商差点问出来“你说的那个地方，该不会是万魂幡中吧”，但他忍住了。
嘉慧先一步问：“若是做你的鬼仆，能不能常与我姐姐相见？”
“自然可以。”
“那我愿意！”
她身后的妍柔等等好多个女孩都怯生生飘上前来：
“除了报仇，我想知道我的身世，我爹娘是谁，有办法吗？”
“我还能再见亲人一面吗？”
“除了报仇呢？我们能有机会在京城逛一逛吗？”
待明霜一一答应有机会就会帮她们实现愿望时，她们便欢喜地同意了跟明霜契约。
荣嫣考虑的还要细致一些：“你要加上期限！不然，若是你拖着迟迟不去帮我们报仇，我们岂不是要被你困在绝地？”
明霜思索：“毕竟你们鬼数太多，我又有其他事务在身……三年为期如何？”
荣嫣与她身后的鬼童女们一阵细碎的窃窃私语过后，也都同意了。
明霜便往梅林中，她推算出来的阵眼方向走去。
端商等人与众鬼跟在她身后。
明霜边走边道：“其实，今日我能来，多半也有玄女宫的纵容……当年她们除了同情你们的遭遇之外，未必没有为你们不平之心。因自身不能为，所以留待破局之人出现。”
端商向周围望了一圈，嘴角微微一翘。
嘉慧开心道：“真的吗？我就知道玄女娘娘们是最最好心的。”
荣嫣仍心有怀疑：“哦？你凭什么这么说？”
明霜走到一株梅树前，停了步子：“证据就是，这里对你们的养护之阵，精细倍至，而禁制之阵，其实破解之法异常简单——”
她伸出手，握住这株梅树上的一根纤细枝条，轻轻折下。
而在这根枝条被折断的同时，所有荒废的梅园亭台楼阁，一间间化作飞灰，回归了本应在烈火中焚尽的命运。
明霜感慨：“若非故意要留出线索，让人了解你们的命运，玄女也不会将这些东西保留这么久。”
原本笼罩在梅庄之上的黑云散去，化作丝丝晶莹细雨落下。
大阵被破，灵气逸散开来，以这株树为中心，梅林中所有的梅树，都正当时令般点点花开满枝。
寒梅香气清幽，飘散在林间，雨丝打在薄如蝉翼的花瓣上，更显剔透。
纵然零落成泥，但待春再来，又是香如故。
而明霜手中折下的小小梅枝，也同样盛开了。
端商心中一动，伸手将这梅枝接过，代替打碎的玉簪，替她挽在发上。
明霜疑惑地回头与他对视。
端商本来不假思索便凭直觉如此做了，待接触到明霜眼神，才忽然觉出自己举动冒昧。
他将目光移开，假作若无其事，明霜却看到他的耳朵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