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兄弟
9庄弦显然被吓了一跳,连嘴里的草茎也掉了。
明霜乘势追击:“你们是亲兄弟?表兄弟?因什么缘故失散的?我算不出他亲人去向,一定有人遮掩,是不是你做了手脚?你家出事是不是得罪了大官或是大修士?你是怎么找过来的?你还没报仇,不想连累他所以不相认?……”
这一顿连珠炮似的问题着实把庄弦问得懵了,他否认的样子有几分虚张声势:“你这小姑娘,怎么乱说话,我根本不认识他,你倒乱给我认兄弟了——”
到后来,他干脆就闭上了嘴,起身去林子里拾柴了,好半天才回来。
但明霜觉得,回来之后,他好像身上的气质就比先前柔软了一些。
他拾回柴火来,主动生了火,又架起了锅烧水,往里面扔油盐调料和蘑菇干,汤煮好之后,他先盛出一碗给了明霜。
梨花白跳过来闻闻汤味,又兴致欠奉地扭转屁股走了。
庄弦蹲下身,饶有兴趣地拿着草棍反复引逗,但梨花白一个眼神也没给他。
“你喜欢猫?”明霜问。
“倒不是,只是让我想起个爱猫的故人。”
他站起身,继续看着汤锅。
这贤惠的模样跟凌恪倒是越看越像了,只是他做这些事时还保持着半脸面具的神秘造型,气质上难免有些违和。
既然他主动示好,明霜便从自己的芥子环中取出自制的炸鸡和蛋糕,庄弦第一眼看到的时候明显眼前一亮,但是他眼神瞥过女娲像,马上就转过头去,假装不在意。
明霜也不管他的小动作,直接把东西装在盘里递给他:“来尝尝。”
庄弦不动声色地接过了吃的,然后就见明霜把剩下的留给了凌恪一份,然后捧着自己的一份吃起来,这时他才惊讶问:
“你吃饭之前,不先敬女娲吗?”
修士往往有这个习惯,吃饭之前要先礼敬女娲,规矩大的还要念三遍未食咒。
明霜以往就并不甚在意这个,何况是她对女娲娘娘印象急转直下的现在,由于他们当下就在庙里,这样的举止才分外显得不敬。
她不当一回事地自顾自吃东西:“你不是也没敬吗?干甚么只顾挑我。”
“我和你又不一样。”庄弦语气里颇有倨傲之意。
“怎么,你又高贵了?你跟她沾亲带故、常来常往?”
庄弦噎住了。
正在此时,凌恪回来了。
外面天已全黑,月光映着白雪,四野寂寂。
他推开庙门,带进一股风雪与寒气,手里还拎着一只野鸡与一只兔子。
凌恪开口:“下雪了。”
明霜拉他到火前暖身子,把野鸡和兔子接过来想去料理,却又被庄弦接过去:“我来吧。”
鸡和兔被他拿到外头宰杀完,用雪洗了腔子,斩成块也放进锅里一起煮,煮得满室生香。
明霜吃着鲜嫩而肉汁丰美的鸡腿肉,心想:他跟凌恪的手艺果然是一脉相承的啊。
围炉坐着的三人终于不像下午那样沉默,开始聊起天来。
庄弦仍一副放浪不羁的架势,但得知明霜和凌恪都入道不到一年之后就开始摆出老资历的样子:“——我云游天下这些年,也是斩妖除魔不计其数的,莫因为我不会算那破卦就小觑了我,你们啊,还嫩着。”
明霜借机打探:“哟,那商道友倒是开了几窍?等着何时筑基啊?”
“反正比你们快就是了。”
“不会吧,空口白话我也会说,说不准明儿个一早上醒来,我就筑基了呢。”这倒也不完全是虚言,若明霜不管不顾的吃下大量丹药坐在聚灵阵里闭关的话,十有八九也能强行冲出个开窍境圆满来,只是那样根基不稳,留有隐患罢了。
“切,你倒是筑一个看看啊,我从南到北这些年,还没见过一个一年筑基的绝世天才呢!”
凌恪冒出一句:“我信师姐。”
“瞧瞧,我师弟这么沉默寡言的人,都比你会说话——你从南到北这些年,这张嘴得罪的人一定不少吧?”
庄弦哈哈大笑:“那你倒是猜对了,只不过,我得罪的人到最后都没能奈何得了我。”
明霜看他兴致高,趁机问:“你家是南边的?”
“嗯,我在江南出生的,那是个小地方,棋盘镇,没多少人知道……”
明霜心里记住了这个地名。
凌恪忽然道:“我知道。”
“哦?”
“我幼年被师父从一伙采生折割的的人贩子手里救出来的,那个地点,离棋盘镇不远。”
明霜放柔了声音:“你后来,没去那里寻过你的身世?”
“去过,但没人说丢过孩子。”
“这样啊……”
庄弦的声音冷了下来:“采生折割?”
“嗯,我记得,有不少一起的孩子,都被他们刻意残害,变得奇形怪状,若不是师父救我出来,我也难逃那般下场。”
明霜眼神往低处一扫,见两人的拳头都攥得紧紧。
她便给三人碗里都重新盛了汤,双手举起碗:“那我们今日在此饮汤盟誓,以后但见行此不义者,杀无赦。”
“哈!”庄弦一只手拿碗跟她碰了一下,“杀无赦!”
凌恪双手端起碗,碗口位置稍低于她,轻轻一碰。
酒足饭饱,几人要睡下的时候略有尴尬,屋子太小,无论怎么排位置,都难免对明霜这个女孩子有点不便。
庄弦见状,不由勾起一抹笑对明霜道:“这里太窄,不如请女娲到外面去,给我们让个地方休息,如何?”
若这里站的是其他道门高徒,听到此言定要震怒了。
明霜却微微一笑:“正有此意。”
庄弦看起来对她的回答十分满意,伸手就搬起了女娲像,轻松地扛在肩上扔到了外面,回来之后,又把供桌挪走,自己将被子铺在神像原本的须弥座上。
他一边铺盖又一边哼起来:“四更天月儿照堂中,花影移墙西到东,我等着阿哥来相会,等来等去一场空……”
这调子活泼,显然他心情不错,但听在凌恪耳里,却有些冒犯明霜,他肃容上前两步,挡在了庄弦与明霜中间。
庄弦一愣然后反应过来,打个哈哈:“一时疏忽,无意冒犯,莫怪莫怪。”
几人相继和衣躺下,明霜睡在靠墙的位置,凌恪则近门口。
梨花白暖乎乎地钻进明霜被窝里,像个小火盆。
明霜一边抚着猫儿一边想,庄弦,定然是假名了,可是听着却有些耳熟,到底是哪里曾听说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