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偏心
离开楚家二房别院的时候，日头已经落下了。
府上的丫头小厮们都在抓紧张罗着收拾今日办宴席用的桌椅板凳和物什，都想争取在天黑前把活儿干完，这样就能早些吃顿好的了。
今日将军府办宴席的菜肴都是极好的，请的也是京城醉香楼数一数二的厨子。平日里这些下人难得吃到这么好的食物，也只有主家办这样盛大宴席的时候，他们才能跟着享享口福。
将军府虽然不差钱，陛下的赏赐也不少，但在生活上却一直都很节俭，主家平日里也甚少山珍海味的吃。因为楚老将军总想着，把钱省下，能为穷苦百姓们多盖几间屋舍，多建几间学堂、武堂。
不过他们对待下人却并不苛刻，月钱从来都是按月按例准时发放，遇到年节，老将军还会额外吩咐当家主母从公中支取些银两当做利是打赏给下人们。
如今当家的是楚瑶的母亲柳媚娘，柳媚娘其实并不爱管账和操持这些家长里短。她从前和楚紘山一样都是带兵打仗的一把好手，驰骋沙场，英姿勃发，巾帼不让须眉。
但自楚廉生了那场大病过后，她便回归了内宅，向陛下请了辞，只想一心一意照看着孩子们平安长大。纵使不爱干这些主理内宅的活儿，这些年她也同老夫人学的有模有样。
家中铺面田地，原是由楚老将军的妾室秦姨娘主理的，但前些年因为身子不利索，便也都一并交给了柳媚娘。
二房苏氏原是不肯的，也不是没有闹过。她觉得将军府这些年的铺面田地经营都是由他夫君的生母秦姨娘和他夫君在打理，赚了不少银钱，也算是经营有方。二房并没犯什么过错，就这么把府上的铺面田地经营权全都收了回去不合情理。
如今府里都尊秦姨娘为姨奶奶，楚瑶和兄长们也都这样叫她。
楚老将军对他这庶子其实一直心中是有愧的，因为他没能给他谋上个好前程，他如今几十岁的人了，也未能建功立业，只能宅在家中经营些铺面田地。他这些年确实没少受人冷眼和委屈，便也就答应了苏氏的要求。将府上一半的铺面田地分给二房打理，但大房日后因战功所获得的封赏，一律不许二房惦记。
苏氏知道，他的夫君是庶出，也未曾为家族建功，能分得将军府一半的铺面田地经营权，也算是楚老将军最大的让步了，便也就答应了楚老将军的分配，之后再无二话。
柳媚娘不是计较的人，知道二房的不易，也并未过多计较。对二房的几个孩子，也都是极好的，就说这楚晴出嫁，大房添的嫁妆也不在少数。
在铺面田地经营这一块上，柳媚娘原是比不上楚紘毅的，但好在她肯虚心学习，遇到什么问题，也愿意时常过来请教秦姨娘。
秦姨娘喜欢柳媚娘多过喜欢苏氏，见柳媚娘如此虚心请教也愿意细心教导。苏氏却从不会这样好脾性的对秦姨娘，因为秦姨娘是商户女，身份上，始终让她心里不舒服。比起秦姨娘，她更乐意讨好老夫人。
但老夫人是何许人也，一切早都看得透彻，谁的秉性如何，她也心知肚明。遇到苏氏过来哭诉，一回两回她也便忍了。次数多了，她又实在不想料理时，便也只得称病不见了。
楚瑶和阿香走到大堂外，就见穿着明艳衣裙的二房母女正乐呵呵的准备离开。
有今日这样结识京中权贵的好机会，她们自然开心。楚月如今也十五了，也是时候该为她的后半生做打算了，早日为女儿找个好夫婿，才是苏氏的正经事。
苏氏那没用的夫君没什么本事，为子女谋不来什么好前程，害的她的晴儿只嫁了个门第低微的寒门学子。他的肖儿，从小就那么努力，到如今却也只混了个从五品中护军的职位，与大房的二公子楚巍比起来，实在叫她面上无光。
其他的，她这个做母亲的帮不上什么，她能做的，也就只有为她的肖儿和月儿谋个好亲事。
看到楚瑶过来，苏氏捅了捅身旁楚月的胳膊，随即露出一脸假笑。
没等苏氏开口，楚瑶便率先对着她行了一礼：“二叔母，月儿妹妹。”
苏氏假笑着应了一声：“三丫头啊，今日没伤着吧？”
楚月却并不理会楚瑶，只不悦的将头侧到一边。一想到今日四殿下在席上对楚瑶的另眼相待，她就气的直哆嗦。明明，她也是楚家的孙女，凭什么，所有人眼里都只有楚瑶。
不仅如此，楚瑶落水，四殿下还亲自跳入水中救她。在楚月的心中，楚瑶落水，定是她为了勾引四殿下设的局。
知道楚月前世就对顾珩心向往之，楚瑶忍不住故意捉弄起她这个小心眼的堂妹来：“谢二叔母关心，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得亏今日有四殿下舍身相救，不然啊，我怕是这会儿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呢。”
“哼，可真会臭显摆，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落水，就想引起四殿下注意的……”楚月听罢，果然按耐不住，低声不悦的嘟囔了一句。
苏氏听罢，眉头一皱，伸手狠狠掐了一把楚月的胳膊：“闭嘴。”
“你们偏心，你们所有人都偏心，凭什么什么好的都是她楚瑶的？”楚月被苏氏掐的眼泪瞬时就从眼眶淌了下来，哭闹着跑了。
见楚月哭闹着跑了，苏氏也忙尴尬一笑：“你妹妹不懂事，别放在心上啊。我这就回去教训她。”
“二叔母慢走。”楚瑶点头目送二人远去。
“月儿，你这死丫头……真是越发没规矩，什么混账话都敢乱说，怨不得没人瞧的上你。”苏氏一边骂着，一边追上了楚月的步伐。
“我说错了吗？祖父和祖母姨奶奶都偏向她，父亲也总念叨她懂事儿、武艺高强……我就那么差劲吗？”
“嚷嚷什么？自己没本事，还怨起别人来……赶紧回去，别搁这儿丢人现眼。”说着，苏氏拽着楚月的手，快步进了自己院内。
听着楚月这些抱怨的话，楚瑶一点儿也不恼，只觉得她有些可怜。楚月前世死的很惨，没攀上顾珩不说，还名声扫地，最后又因一时糊涂爬了当朝宰辅宋家那纨绔儿子宋怀远的床，被纳为妾室。
宋家是何等门第，又怎么会娶一个庶子所生的女儿为正妻，就算是将军府这样的门第出来的庶女也是断然不可能的。
楚月入了宋家后，宋家很快为宋怀远迎娶了与楚家一直很不对付的周老将军家的嫡孙女为正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