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点卯
广林城安善街。
这条街位于广林城东南底部，人口密度极大，低矮狭小的砖瓦房拥挤在一起。
邻居家炒菜的香味和晾袜子的味道交织在一起，这种酸爽谁都无法逃避。
安善街东边十里地有一炼钢厂，绝大多数街坊都是钢铁厂的劳工。
钢铁厂常年生产，致使安善街的空气有些浑浊。
贺辞左肩挂着一大袋衣服，右肩扛着一箱食物，挨家挨户敲门送温暖。
“哇！是白面！里面还有肉！谢谢叔叔！”
“好暖和的衣服，帮大忙了！”
“小伙子，正愁怎么过秋呢，太谢谢你！”
……
一声声感谢滋润着贺辞的心田。
贺辞敲开了邻居家孙大娘的木门。
“哎呦！小贺啊，你这是何必呢！”
孙大娘说着，一把扯过贺辞手上的衣服，在身上比了比，喜笑颜开。
“孙大娘，平日里承蒙海涵，一点心意。”
“没事，谁家不煮个饭、上个茅房、洗个袜子的，忍忍就过去了。”孙大娘又扒拉了几件衣服。
贺辞准备告退，孙大娘揪住贺辞的袖口，低声道：“其实大娘本想介绍刘铁匠的女儿给你。”
贺辞抿了一下嘴，略显尴尬。
“只是……”孙大娘露出为难之色，“听街上人说，几次撞见你去青楼，这谁家放心把姑娘嫁给你。”
贺辞嘴角挂笑，轻轻摇头，“我其实……”
“小贺，大娘懂的。”孙大娘露出了善意的微笑，“年轻人嘛，血气方刚的，以后躲着点去就行了。”
贺辞有些脸红，赶紧拱手告别。
贺辞回到自己租的老破小，里面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桌子。
突然有人敲门。
敲门声总是让人紧张。
贺辞怀着忐忑的心情，打开了斑驳的木门。
只见门外站着一个小女孩，她捧着一个木盘子，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贺辞。
“大哥哥，我妈妈让我送些荞麦饼给你。”
看着木盘子里的食物，贺辞顿觉一股暖意流入心田。
“谢谢你，小妹妹。”
贺辞拿起木盘里的荞麦饼，又将留给自己吃的火烧耙放在了木盘上。
小女孩开心地笑了。
贺辞注视着小女孩回到自己的家，这才关上了房门。
不一会儿，又有人敲门。
有老王家的俏媳妇送来的单衣，张老太送的蔬菜，对面徐大爷送的红薯……
贺辞一一感谢，再次关上房门。
贺辞一边啃着饼，一边翻着桌上的书籍。
大部分书都是为了科举准备的，想自己废寝忘食苦读，最后还只是个白捕，贺辞心中多少有点酸楚。
在一堆书的夹层里，贺辞找到了一本手册大小的黄皮书。
“是它了，《易途通鉴》。”
贺辞翻开了书籍。
这几年专心于科考，易途的内容有些淡忘了。
贺辞坐了下来，认真地翻阅着这本书。
贺辞看了一炷香的时间，对阶途有了些许了解。
这世间有一部分人能够形成脉轮，产生一种名为“脉息”的能量。
拥有脉息之力后，便会根据自身禀赋踏上阶途。
这些踏上阶途的人自称“行者”，但是有个更广为人知的名字——异士。
目前所知的阶途一共有十二种，每种阶途对应九个境界。
阶途没有强弱之分，而异士是有强弱的。
人数最多的阶途是“武途”，武途之中又有不同的流派，其第一境界为“武士”境。
贺辞踏上的阶途名为“易途”，此途人迹稀少，其第一境界为“元”境。
元，顾名思义，起始之意，贺辞目前也只能控制自己的“驻器”，卜个卦。
所谓“驻器”，是指拥有脉息之力的物品。
贺辞身上铜钱和罗盘都属于此类之物。
驻器也因为脉息之力的强弱和材质珍稀程度而分为九品。
这本《易途通鉴》对于易途的进阶记载十分详细，贺辞爱不释手。
赠书之人显然是给了个宝贝。
贺辞现在都有所怀疑，那人到底是同情他，还是看好他，或者有更深的渊源。
按照黄皮书上的图解，贺辞钻研起易途。
他尝试调动脉息。
脉息在脉轮里运转周天，不断打散再聚合，贺辞用这种机械的方式提升脉息的质感。
随后他不断重复练习转铜钱，直到感觉铜钱与自己浑然一体方罢手。
要想有质的改变，必须要有量的积累，除机缘之外，提升能力无他路，唯熟尔。
他又拿出罗盘，全方位、无死角地研究。
贺辞沉浸其中，不知东方之既白。
贺辞一夜未睡，只觉神清气爽，脉轮更加巩固，脉息愈加浑厚。
现在快到卯时了，贺辞简单洗漱后，立即赶往县衙仪门应卯。
贺辞将脉息聚集在双脚之上，真如脚下生风，不到两刻钟的功夫，便从城南跑到了县衙仪门。
“你小子不想干了，来这么晚！”一衙役怒斥着贺辞。
许多衙役看向穿着白捕服装的贺辞，立刻挺胸抬头，感受着阶级的优越感。
贺辞摇头一笑，他看向前方。
前方人头攒动，议论纷纷，唯独不见点卯之人。
“今天谁点卯啊？”逐渐有人等得不耐烦。
“听说是新来的主簿。”
“这都快半个时辰了，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听说是叫刘满。”
……
这些话传到贺辞耳朵里，贺辞心里是舒服的。
靠些旁门左道和金砂银锭上位的人，德不配位，无异于将自己架在火上烤。
又过了半个时辰，主簿的马车出现在了仪门门口。
一个仆人半蹲在车旁，刘满踩着仆人的背下了车。
刘满看着黑压压的人群，刚想装一下严肃，一个踉跄，直接亲吻了大地。
现场一片哗然。
刘满满脸通红地站起了身，对着仆人破口大骂，掩饰自己的囧迫。
他走向仪门，身子却朝着一边歪，路线是越走越偏。
仆人赶紧搀扶着刘满。
刘满路过之处，皆是一股刺鼻的酒肉味。
众人纷纷摇头，县衙的三把手如此做表率，成何体统。
刘满走到了门前，甩手推开了仆人，接过递上来的点名册。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招手让靠前的衙役帮着点卯，自己则靠在石狮子旁小眯了起来。
一阵“到”声停下后，刘满睁开了眼，如释重负，准备回马车继续躺会。
“刘大人，留步！”点卯的衙役喊住了刘满。
“还有啥事啊？”刘满有些不耐烦。
“点名册里夹着一份公文。”衙役将一封文牒递给了刘满。
刘满打开文牒，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刘满刹那间酒醒了不少。
刘满念道：“枫林莞花魁命案，贺辞侦办有功，特准许升为广林城县衙衙役，即日起，入快手二班。”
人群中又是一阵喧哗。
这快手二班是捕班里的王牌队伍，显然是给足了贺辞面子。
贺辞听到众人舆论，料想是王七奎的指示，想必是知县有意卖给他一个人情。
刘满在人群中找到贺辞，眼中带着怒意。
贺辞和刘满四目相对，两人目光中交杂着太多东西。
贺辞确认，刘满肯定认识他的。
“贺辞，上来领封！”刘满语气中故意带着不屑。
贺辞从人群中走到了刘满面前，伸出手去接文牒。
刘满正准备将文牒递到贺辞手中，忽然手指一滑，文牒掉到了地上。
“本主簿腰疼，那麻烦你这个衙役捡一下了。”
贺辞嘴角浅笑，低声说道：“不是你的东西，确实烫手啊！”
刘满脸部肌肉抽搐了一下，斜眼看着贺辞。
贺辞也不捡地上的文牒，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气氛十分尴尬，看热闹的人不嫌事大，都在八卦着二人。
一捕头见状，出现在二人中间，弯腰捡起了地上的文牒，递给了贺辞。
贺辞看着这捕头，双颊圆润，正是贺辞第一次来县衙时替他解围的人。
“贺辞兄弟，我是快手二班捕头魏昌盛，等会带你入班。”魏昌盛微笑地看着贺辞。
既然有人打圆场，贺辞见好就收，接过文牒，点头道：“多谢魏捕。”
贺辞转身归入人群。
魏昌盛拍了拍刘满，“大人不记小人过，先就这样吧。”
刘满想着在众手下面前已经跌了份，若再去强行为难贺辞，实在是不智之举，当下挥手作罢。
应卯的众人见无热闹可看，纷纷回到岗位开始工作。
贺辞也准备跟着魏昌盛去报到，就在这时，一个衙役从院内跑出喊住了贺辞。
贺辞回眸一看，正是葛虎。
“贺辞，雪霁卫的人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