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亭中对
门内走出一身宽体胖之人。
身高估摸着一米八，四十岁左右，浓眉大眼国字脸，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
“我是知县王七奎，年轻人，干得不错。”王七奎拍了拍贺辞的肩膀。
王七奎一点官架子都没有，这让贺辞对他第一印象不错。
“王大人，这人……”贺辞指了指肩上的人。
“先押下去吧。”
王七奎说完从屋内摇了两人出来。
王七奎招呼两人接过刀疤男，转向贺辞道：“他们都是我的贴身衙役，全天候护我安全，信得过。”
贺辞双眉紧锁，“王大人，此人是异士，寻常关押怕是不妥当。”
“异士？”王七奎眼睛顿时亮了，“那再好不过了！”
贺辞一脸茫然地看着王七奎。
王七奎笑道：“异士犯法，县衙只做辅助管理，这类人专门由雪霁卫处置。”
贺辞脸上露出一丝难色。
“雪霁卫秉公办事，肯定能问出许多信息，不会断了这条线索，有什么消息我及时会通知你。”王七奎宽慰道。
王七奎立刻叮嘱左右：“速去请雪霁卫来领人。”
吩咐完后，王七奎领着贺辞走到一座亭子里坐下。
“小伙子怎么称呼？”
“在下贺辞。”
王七奎点了点头，收起了笑容，正色道：“花魁案牵涉众多，你是信不过衙里的人，所以直接找我对吧。”
贺词不应。
“当然我不是有色眼睛看人，你是不是很纳闷，为什么这案子到了你的手上？”
贺辞抬眼看向王七奎，“想必是衙门有意栽培新人。”
王七奎侧头浅笑，“明人不说暗话。”
“请大人指点。”贺辞拱手。
“县衙并非和稀泥之地，实在是左右为难。你可知，大昭如今谁最得势？”
贺辞摇头。
“大昭有两个派系大行其道，一是‘炎系’，二是‘澈系’。
炎系以秭京中某权倾朝野之人为中心，聚集了三教九流之辈，如日中天。
澈系是一群读书人抱团取暖，说白了，就是士大夫集团。
两大利益集团争锋相对，凡是参局者必须选边入座，否则你就会沦为盘中餐。”
“所以，花魁一案……”贺辞有所顿悟。
王七奎点了点头，“花魁一案，始作俑者是炎系的人，他们逼着衙门以过失杀人结案，走走过场。
不曾想，澈系中却有人十分中意花魁，又强烈要求衙门找到凶手。
这烫手山芋啊，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最后县衙班子内部商议，包给白捕算了。
这一来，白捕属于衙门编外的编外，可以说不算衙门正式介入此案，给炎系有交代。
这二来，白捕也算是衙门中的一员，表明衙门确实有人在查这个案子，给澈系也有交代。
这三来，即使最后两边都不买账，这锅也是临时工背，衙门也有周旋的余地。”
说到这，贺辞嘴角情不自禁抽搐了一下，心中感叹道：“贺辞啊贺辞，你还以为是上头给你机会，那么拼命，天下乌鸦一般黑啊！”
王七奎看了眼贺辞，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下，“你不要见怪，位子决定思维，身为知县，必须要顾及县衙的生存。”
贺辞问道：“那今日，王大人告知在下这些事，又意欲何为？”
“敞亮！”王七奎站起了身，“我看得出，你有能力，有抱负，更重要的是，你还是一张白纸。”
贺词不应。
“两系势力无孔不入，县衙上下早被他们渗透，我有意栽培自己的心腹。”
王七奎看向贺辞，等待着他的回应。
贺辞拱手道：“我本就是县衙的人，自当克己奉公。”
王七奎见贺辞话说得很活泛，双眉一挑，“无妨，我这边的大门一直为你敞开。”
贺辞沉声问：“敢问王大人是哪个派系？”
王七奎沉默了会儿，“算是半个澈系的吧，毕竟我是科举出身，只是我也没完全加入澈系。”
两人说及此，那去报信的衙役赶来亭子，告知王七奎：“大人，雪霁卫的人到了。”
王七奎微微颔首，笑对贺辞道：“这人选得不错，至少把山芋丢给了雪霁卫。”
“王大人，这人真是嫌疑犯！”贺辞解释道。
见贺辞不似说假话，王七奎笑而不语，内心着实有些震惊。
“行吧，是与不是已经不重要了，我要去接待一下雪霁卫，此案你功不可没。”
王七奎拍了拍贺辞，带着衙役便赶往二堂西侧的会武馆。
贺辞拱手相送。
这次和王大奎探了下虚实，贺辞只觉此人可信但暂不可深信。
至于雪霁卫又是何组织，以后再打听吧。
还有自己主簿被顶的事，算了，从长计议吧。
贺辞现在很累。
他意识到这个比限算是安全渡过去了，疲倦感瞬间来袭，他禁不住靠在栏杆上睡着了。
……
王七奎步履轻快，看上去就是个灵活的胖子。
衙役提着气才跟上王七奎的步伐。
“大人，您为何会去接见一个白捕？”衙役问道。
“葛虎啊，不能低眼看人，尤其是对于刚进场的年轻人。”王七奎叮嘱道。
葛虎尖痩的脸上露出一丝不以为然。
王七奎放慢了脚步，“你这种傲慢很容易给自己挖坑。”
葛虎道：“我就是想不通，一个乳臭未干又地位低下的人，大人为何如此高看？”
王七奎停下了脚步。
“这案子线索很少，四天时间便抓到了嫌疑人，你能做到吗？”
“这，也不是不可能。”
“查花魁一案，能洞悉到背后的势力，你有这能力吗？”
“这……”
“找到嫌疑人后，考量到了县衙的复杂性，第一时间直接找我，你能算计到吗？”
“这……”
“案子能查到这个地步，必然在短时间内做了大量的工作，你有这份毅力吗？”
“这……”
“能打败一个异士，你有这个实力吗？”
葛虎不应。
王七奎继续迈开了脚步，“如果我不接待他，向他表示善意，得罪这样的人，不是给自己挖坑吗？”
“大人英明！”葛虎低头。
王七奎已经走到了会武馆门口。
堂内大厅有一背剑的侠客正负手而立，注视着馆里的练功器具。
王七奎整理了下着装，脸上立刻挂着热情的微笑，朝侠客拱手道：“居然是您来了，有失远迎！”
……
贺辞感受到一丝凉意，他睁开了双眼，身上的倦意消散了许多。
天边挂着晚霞，贺辞难得地抬头看了会儿天空。
三堂的灯暗着，知县一去未回，暂时也探不到消息。
贺辞决定先回趟住处，他挂念着那本《易途通鉴》，里面记载着关于异士、阶途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