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道爷来教你今非昔比的张凡
玉京市，东郊三十里。
孤月高悬，森白的月光泼洒在落荒山上，随风荡起的丛林，如同野兽竖起的毛发。
古书上说，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仅仅玉京之地，便占尽江南一流风光，相比于远处那灯红酒绿的都市，周遭起伏的山水龙脉格象，很难想象，玉京市附近居然还有这样一座荒山…
密林蛮生，狂草劲长，山势骤显狰狞，高低险恶如渊。
“玉京市是江南省的首府，都说是虎踞龙蟠，占尽天下风流，怎么还有这么个荒地…”
落荒山远处，一处开阔无人的野地，锃亮的车灯在这黑夜中带来了光亮。
一位青年走下车来，抬头看着远处那朦胧的山影，忍不住调侃起来。
“师兄，此地阴气盘盘如瘴，煞气纠纠似凶，十步见荒，聚尸养鬼，玉京市附近怎么会有这么个地方？”
就在此时，另一位妙龄少女跟了下来，敏锐地感觉到周围的环境，忍不住看向驾驶座。
咔嚓…
车门打开，一位身穿道袍的男子从驾驶座上走了下来，却是茅山齐迹。
“天有黑白，气有阴阳，一个地方，无论风水如何之好，也有阴阳之分，圆转之妙…”齐迹淡淡道。
所谓，孤阴不生，独阳不长。
即便是玉京市这样的一省首府，占尽虎踞龙盘之格，也不可能阳生而阴灭，总有一处是那黑白流转之地，阴阳汇聚之所。
一座城市里，负面的气都会流向那极阴交汇之地，算是一个宣泄的口子。
没有这种地方，那这座城市大概率是要出问题的。
落荒山，便是玉京市阴阳格局中那极阴所在。
“这倒是修炼道法的好地方。”青年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忍不住道。
“所以，这次下山，我才带你们来这个地方。”齐迹淡淡道。
眼前这一男一女，男的叫做季风亭，女的叫做莫云，都是茅山的后起之秀。
此次下山，便是带他们出来历练历练，修心养性，增长道法。
落荒山方圆十里范围，阳消阴长，常有游魂厉鬼出没，更有山中精怪修行，最适合道门中人磨砺手段。
也正因如此，城市规划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修路通往这里。
能走的路都是一些泥泞坑洼的乱石路，白天都不会有人来。
早些年，齐迹等人所立的空地还有一座村子，后来却是发生了不少怪事。
尤其是那一年，村子里有个光棍，冬天家里断了口粮，便进了落荒山，吃的没找着，居然带回来一个女婴。
村里人大为惊奇，都来问这女婴的来历，可光棍却只字不语，并且搬到村东头，很少与其他人来往。
就这样，到了小女娃十六岁的时候，那已经是出嫁的年纪了，虽然那女娃长得极为水灵漂亮，不过因为身世的关系，村子里似乎没有人家想要说媒的意思。
直到十七岁那年。
那天夜里，天黑如幕，村里一个醉汉在归家的途中发现了一行迎亲的队伍，有谁家会在半夜三更迎亲嫁娶？
借着酒意，那醉汉跟了上去，眼看那迎亲队伍来到了光棍的家门前。
黄皮灯笼，大红花轿，新娘子从大院中走了出来，头顶盖头，进了轿子。
那醉汉远远瞧着，只觉得越发诡异，那迎亲队伍的人都看不清样貌，身形瘦弱飘忽，一路吹吹打打走进深山。
那醉汉胆子也大，跟了上去，可进了山，雾气渐浓，他很快就跟丢了。
到了后半夜，那醉汉的酒也醒了大半，隐约听到了锣鼓声，便循声找了过去。
很快，他就瞧见在那林子里，似乎有人在大摆筵席，烛影绰绰，推杯交盏，新娘子端坐在上方。
等那醉汉靠近一看，好家伙，魂都吓没人，那列席的客人居然是一只只狐狸，最大的一只浑身黄色皮毛，犹如缎子般，泛着光泽，看上去有一头山狼那么大。
那醉汉吓得一声惨叫，惊动了那些狐狸，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齐刷刷地看了过去，他当场就昏死了过去。直到第二天，才被村里进山的人发现。
渐渐，关于老光棍的传言再次喧嚣尘上，狐女夜嫁，这里面透着妖邪。
村里的人对老光棍越发忌讳，许多年后，那光棍在孤独中死去，至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
据说他死的当晚，村里的狗都不叫了，他家的周围出现了许多狐狸，对着那屋子拜了又拜，还发出近乎啼哭的哀嚎声。
野狐村的名头渐渐传开，到了后来，村里陆续死人，人越来越少，剩下的也就都搬走了。
“野狐村…师兄，我看山里的通志，当年门里还有前辈下山，来这座村子看过。”季风亭站在夜风中，响起了在茅山见过的一段记载。
“真是狐精作怪吗？”
“天下名山大川之中，狐狸望月成精，最是庞多…”齐迹淡淡道。
自古山中多精怪，虎豹豺狼常显凶狠，狐狸黄仙却生诡异，其中狐狸最为特别，几乎在各地各山之中都有，可谓是开枝散叶，香火鼎盛。
尤其是在有些地方，这一脉甚至还有庙宇供奉，堪称妖仙。
据传，当年在龙虎山下，甚至都有一脉狐仙，简直是神通广大。
“师兄，你说这落荒山里面有没有狐狸精？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季风亭看着远处那被朦胧月色笼罩的高山，眼中泛起了炽烈的神采。
“妄念！”
齐迹一声冷哼，如当头棒喝，瞬间便让季风亭眼中的光彩熄灭了下来。
“下山前，师父可是交代过，不可以上落荒山。”齐迹沉声道。
这是师门反复提醒的警告。
如今时代，人类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大，扩张的越来越厉害，对于怪力乱神总要给予休养生息的地方。
因此，除了像哀牢山，昆仑山，长白山，八百里秦岭这样的地方之外，每个省市周围总会划出一个范围，容纳那些普通人不该接触的东西。
落荒山，便是这样一个地方。
那里藏着让齐迹等修道之士都不能随意染指的东西。
“师兄，你又胡言乱语了。”
就在此时，莫云走了上来，拉了拉季风亭的衣角，眼中透着责备之色。
“我只是想想而已。”季风亭摊开双手道。
“想也不可以。”齐迹沉声道。
山海孕奇珍，天地生精怪，这世上的许多凶险，就连修道之士也不可尽知。
就像茅山便藏有许多奇物，其中有些看上去平平无奇，实际上却是凶案累累 比如其中有一枚贝壳，名为花贝，据说乃是早些年，江边一位渔夫打捞所获。
那贝壳巨大无比，上面布满了美丽鲜艳的花纹，足足有九道。
当世，渔夫捞上来的时候，一眼便喜欢上了，抱着那花贝回家。
第二天，渔夫起床，发现那贝壳竟然打开了，里面盛满了金子。
渔夫大喜，认为这是龙宫内的宝贝，流传到了人间，被他捡到，那是福气造化，于是将那贝壳藏了起来，每天早上起来，他都能从里面获得金子。
就这样，渔夫的生活渐渐富足了起来，每日大鱼大肉，让邻里很是羡慕。
可有一天，渔夫起床，发现那布满花纹的贝壳里竟然没有金子，这让他心生狐疑。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见过渔夫，一晃许多天过去了，一位茅山的道士路过，将周围气机有异，便走了进去，发现了那只巨大的花贝，上面布满了美丽鲜艳的花纹，足足有十道。
这便是江河之中孕育出来的奇物，无论从花贝里得到多少，总要加倍还回去。
后来，那位茅山道士将此物封禁，带回山中，一直珍藏在茅山之内。
山海之中，不知藏着多少凶险，即便修道之士也要心怀敬畏，既然门中长辈视落荒山为禁地，那便是连踏足的念头都不可以有。
“师兄，我记下了。”季风亭低声道。
“师兄，不是说还有人来吗？”
就在此时，莫云开口，将话题岔开。
此次下山历练，齐迹还找了陪练，说是与他们一同磨练道法。
“师兄，这个江葫…是不是早些年犯了门规被赶下山的弃徒？”季风亭忍不住问道。
“嗯！”
齐迹扫了一眼，没有多言，只是点了点头。
“都被赶出门墙了，干嘛还叫上他？沦落在外，他的手段怕是不够瞧了。”季风亭随口道。
如今，他正是年少风光的时候，受到门中长辈看中，所以才让齐迹亲自带着他下山历练，自然看不上那些被逐出门庭的弃徒。
“来了。”
就在此时，齐迹眼睛一亮，便将两人从远处走来，赫然便是张凡和江葫。
“这破地方太难找了。”
还在远处，张凡便忍不住抱怨起来，叮叮打车都不愿意送，还有五里地就把他们给放了下来。
司机也害怕，这荒郊野外，鬼都不待的地方，一路上盯着后视镜，生怕见了鬼。
“久违了。”
齐迹走上前来，行了一礼。
“好久不见。”
张凡打了个招呼，自从沈家事件之后，他虽然跟齐迹在超信上有些互动，不过现实里距离上次见面已经快半年了。
“我来介绍一下，他们是我的师弟师妹…”
“季风亭，莫云。”
“这两位是我朋友，江葫，张凡。”
“怎么还带了个人。”季风亭表面上招呼，却是小声嘀咕起来。
在他眼中，有齐迹在便够了，就算是江葫这位茅山弃徒也未必入得了他的眼，至于跟着一起来的张凡，完全是冲着茅山的名气，前来攀高枝，蹭练来了。
毕竟，能够跟茅山道爷一起捉鬼练法的机会可不多，想来是这江葫自作主张，托了齐迹的关系，才带来了这个所谓朋友。
季风亭的声音虽小，却还是能够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齐迹不动神色，倒是莫云狠狠踩了他一脚，示意他被乱说话。
毕竟，这两位是齐迹师兄的朋友，面子上总得过得去。
“茅山的新苗子啊，能让你亲手带着，看来资质不错。”江湖打量了一番，不由轻语。
“资质再好，还需要磨练。”齐迹轻笑道。
“师兄，我们开始吧。”
季风亭开口，直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在他听来，江葫的话显得有些刺耳。
苗子？一个茅山弃徒，恐怕早已不知山中道法水平如何之高，也有资格对他评头论足！？
“好！”
“燃灯引路，百鬼夜行！”
齐迹口中念念有词，一道符箓在手中燃尽，幽幽青烟蹿升而起，缓缓扩散开来。
引鬼符。
此符一出，周围的游魂厉鬼都如同鲨鱼嗅到了血气，闻着味赶了过来。
古时候，有些心术不正的人，求了这种符箓，帖子仇家门头，夜夜有鬼敲门，家中便再无宁日。
夜风更劲，比起刚刚催人骨寒，浑身的汗毛斗竖了起来。
一般的亡魂，过了七七，便要散尽，能够长存聚阴滓，甚至渐渐通晓修行之法的便是厉鬼，普通人遇见十有八九要糟。
有些厉鬼，日久年深，便能成妖作魔，危害人间。
因此，各大道门每隔一段时间，便有弟子下山走到，为人间清平。
刺耳的风声中，裹挟着一阵阵诡异的叫声，似人非人，似兽非兽，鬼的叫声与人不同，介于人与兽之间。
这种声音常人若是听见了，十有八九会得精神类的疾病，那是元神受了损伤的缘故。
此刻，若以元神观照，便能发现，一道道飘忽的身影从四面八方涌来，或男或女，或老或少，变化不定。
人有前面，鬼有万相，鬼的外相是不定的。
“我先来吧。”
季风亭自告奋勇，显得信心十足。
他走到人前，有意无意地扫了张凡和江葫一眼，双手结印，娴熟地祭出一张符箓，明黄通灵，朱笔勾勒，自是那符道玄妙。
“华光灼灼，夜魇幽幽。受我此符，入我此路。红灯照引，鬼魅成灰…”
季风亭口中念念有词，手中符箓燃烧殆尽，竟是化为一团赤灼火光，如同红灯悬浮，所照之处，那触及的厉鬼便迅速燃烧起来，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红灯符，乃是茅山六字符，一笔成六字符文，在季风亭手中信手捏来，这般年纪，在符道上有此造诣，倒也算得上是有些天赋。
顿时，方圆五米范围内的厉鬼尽被那红灯所照，纷纷化为灰烬，更远处的厉鬼发出刺耳的嘶吼声，徘徊不前。
一般的厉鬼是没有任何灵智的，只有本能，在他们眼中，眼前这四人便是阳气纯正的血食。
五分钟后，红灯符的力量终于耗尽。
“还不错。”齐迹点了点头。
一般弟子，即便掌握了红灯符，能够坚持个两三分钟算是比较好的了，季风亭第一次下山实战，便有这般表现，却是天赋异禀。
“你们来试试？”
就在此时，季风亭转过身来，目光在江葫和张凡的身上扫过，最终落在了张凡的身上。
毕竟，江葫好歹还在茅山上修行过一段时间，底子应该还是有的。
至于这个朋友的朋友，既然是冲着茅山的名头而来，自然要看看他的成色。
说着话，季风亭露出一抹和善的笑意，鼓励道：“别害怕，只是一些鬼而已…”
他显然是将张凡当成了还未见过世面的新人。
“张凡…”齐迹见状，便要出言阻止。
“你说得对，人只是没有死的鬼，鬼只是已经死了的人…并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张凡点了点头，缓缓走了出来，走到了众人身前。
季风亭愣了一下，还没有来得及咀嚼张凡的话，便饶有兴趣地看着后者表现。
“你走太远了，离我们近一些吧，否则出了状况，我们可来不及救你。”
张凡走出来二十多步，还未停下，季风亭不由皱起了眉头，这样的距离已经超出了他红灯符的笼罩范围。
以他如今的修为，红灯符能够覆盖的范围也就是五米左右，再远，他便顾不上了。
“没关系，如果需要，我会喊。”张凡头也不回，轻语道。
季风亭闻言，不由轻笑道：“你不要托…”
轰隆隆…
话音未落，一道恐怖的气息从张凡的体内冲天而起，剧烈的波动让季风亭脸上的笑意迅速消失。
这一刻，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就连江湖的眼中都流露出骇然之色，他们的元神在颤动，目光在涣散…
视线中，张凡整个人仿佛都变成了一盏明灯，煌煌如焰，熠熠生辉。
那恐怖的波动，那炽烈的光彩向着周围不断扩散…
五米…
十米…
百米…
三百米…
五百米…
一千米…
“张凡？这是张凡？”齐迹瞪大了双眼，简直不敢相信。
此刻的张凡，与当日在沈家的张凡简直判若两人。
“这…这…”
季风亭艰难地抬头，只见那月光揉碎，在张凡元神的光辉之下，都显得黯淡无光，荒荒旷野之中，竟是响起了一阵诡异的声音，阴阴恻恻，幽沉悚然，如夜猫嘶鸣，似百鬼惊颤。
“鬼夜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