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初见
他记得那还是正月里,他去东林柏府做客。
他应酬了一番,酒喝的有点多,晕晕乎乎的,林剑就让他在水清轩旁的一个隔间小憩一下。
那是一个天气很好的下午,阳光透过雕刻着万字不到头窗花的窗隔射了进来,刚好照在他睡的床榻上。
虽然天气很冷,这里也没有烧地龙,但是阳光照到身上暖洋洋的,酒已经差不多醒了,他还是懒懒的躺着,不想起来。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起来的时候,外面的厅堂里来了几个小姑娘,好像是要去西边的戏台看戏,走到这里要歇歇脚。
几个小姑娘一进来就七嘴八舌的叽叽喳喳,他认出来其中一个声音是东林伯府的大小姐,其余的好像来做客的小姑娘。
他就干脆在隔间躺着不动了,反正她们也歇不了多大一会儿,等她们走了再起来算了。
没想到这几个小姑娘从首饰衣服聊到他身上,这让他非常奇怪,竖起耳朵一听,原来他们在聊他打韩知绍的事。
东林伯府的大小姐以很不屑的口吻说他心狠手辣,从小不服管教,随便一点事情就挥拳头,这次也是为了一个妓女,竟然就把大长公主的孙子打成重伤,简直就是一个野蛮人。
还说他是花丛中的常客,脂粉中的浪子,已经坏到根子里了。
又有两个小姑娘附和着她,说江瑜勇这种人,天生的纨绔,屋里通房小妾一大堆,稍有点姿色的都被他占了,就这样他还不满足,还跑到外面去找妓女,说的他好像是个色魔一样。
他气的心肝发疼,可是又一想,何必跟几个小姑娘计较。
这是被他听见了,背后不指定有多少人说他,比这几个小姑娘说的更厉害,把他说的更不堪。
他有点儿虱多不痒,债多不愁,破罐子破摔似的,依旧躺在那里晒太阳。
突然一个小姑娘以清脆的声音说:“这件事情我觉得很奇怪,以定北侯府和清宁大长公主府的根基实力,如果想把这件事情压下来,完全有可能,为什么这件事情会闹得人尽皆知?连街边的贩夫走卒都能说上两句。可见事情原本并不多严重。”
“再说了,三人成虎,我们听到的都不知道过了多少个虎了,事实有可能早都变样了。”
就有一个小姑娘说:“轻然,你总是把人往好处想。江瑜勇这样的人好不到哪儿去。”
然后那个叫轻然的小姑娘就说:“想来他也坏不到哪儿去。定北侯这样清正的人物,想来教出的孩子也不会太差,大抵也做不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不过是有一些坏毛病罢了。我们听来听去,不过说他这个人怎么怎么样,倒没有他杀人放火的事情。”
又有一个小姑娘说:“轻然这么一说,好像也是这样。”
开始说话的那个小姑娘又说:“我们就是在这里随便说说,又没出去说。”
一个小姑娘不知道说了什么,几个小姑娘好像在那里推搡了两下,嘻嘻地笑。
一会那个叫轻然的姑娘很坚定的说:“我们阻止不了别人,但是我们不说就行了。谁知道我们这么说来说去,是不是帮了谁的忙,起到推波助澜的效果,白白的给人当枪使,又重伤别人。”
几个小姑娘说着话就走出了水清轩,声音也越来越小,慢慢的听不见了。
他想着那个叫轻然的小姑娘说话声音清清脆脆的,掷地有声,非常有主见,不像那几个小姑娘,人云亦云,而且她相信自己并不是什么坏人。
那个小姑娘最后说的几句话,还好像他是个好人,都是谣言害了他似的,让他想起来心里暖暖的。
以前每次他在外面闯了祸,父亲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揍他一顿,然后母亲也要教训他一顿,从来没有人问过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他们总是认定他们看到的、听到的。
今天却有一个小姑娘,根本就不认识他,仅仅从别人的几句话中,就认为他不是一个那么坏的人,甚至认为他是一个好人。
他的心骤然间胀胀的,酸酸的。
特别是最后那一句,“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白白给人当枪使,又重伤别人。”,好像知道有人看不惯他,要给他使坏,要坏他的名声,故意在外面乱传,这样反而他就成了受害人。
他有点想笑,真是个单纯天真的小姑娘。
他想有着清脆声音,又有见地的小姑娘,一定非常漂亮、可爱,还一定是个很睿智的小姑娘。
他突然激动起来,非常想认识一下这个小姑娘,非常非常的迫切,以至于他的鞋子都没有穿好,就跑了出去,向林剑打听这个叫轻然的小姑娘。
原来她叫陶轻然,曾在东林伯府上过几年学,与林大小姐成了闺蜜。
他等不及的拽着林剑就往戏台那边跑,他想看看那个小姑娘到底长什么样子。
终于看到了那个叫陶轻然的小姑娘,穿着一件红丝绒的小袄裙,衬着她那莹白如玉细腻的小脸晶莹饱满,红扑扑的,像初初绽放的桃花。一双眼睛像黑珍珠似的,让人看一眼就好像要吸进去似的,起码对他江瑜勇来说就是这样,他紧紧的盯着她舍不得离开目光,好像他眨一眨眼睛,她就消失不见了似的。
她正在看戏,偶尔和旁边的小姐妹说两句话,不知道说了什么高兴的事,她一下子笑起来,刚好一束阳光照到她的脸上,金光闪闪,就像观音坐下的小童女似的,圣洁而又美好,她一双黑珍珠似的眼睛眨巴眨巴的,勾魂摄魄的,让江瑜勇产生了一种冲动,想用手捂着她的眼睛。
后来,每次想起她那双黑珍珠似的眼睛,他就忍不住的激动,总想再看一眼。
他开始有意无意的打听陶轻然,原来她才十三岁,四年前去东林伯府给林大小姐当伴读,他忍不住想那么纯洁的一个女孩子去给刁蛮的林大小姐当伴读,真的糟蹋了她。
他甚至想她在林大小姐面前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可她却没有长歪,而是长得更好了,想想他就忍不住的心疼。
越打听越发现她的美好,林大小姐原来刁蛮任性,是一个惯坏的孩子,在她的影响下,竟然慢慢的讲理了。
他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竟然把林大小姐这样一个任性的千金小姐带好了,真的是一个聪明睿智的姑娘,每次想起来他都忍不住的嘴角上翘。
刚好过年没多久,祖母和母亲又因为他的亲事争吵起来,都要给他做主。祖母要让他娶她的侄孙女儿,母亲要让他娶她的侄女,两个人争的让他不厌其烦。
他既不喜欢祖母的侄孙女儿崔沫儿,他也不喜欢母亲的侄女儿杨浅浅,她们一个个都矫揉造作,她们连陶轻然的一个脚趾头都比不上。
当他第一次在心里把她们与陶轻然比较的时候,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原来他一直想着她,总觉得她是最好的。
于是他找到父亲,说他要娶陶轻然。
他已经做好了被父亲教训,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他自己找媳妇儿的道理,他甚至做好了与父亲长期抗争,去跪祠堂的决心。
可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父亲听完后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说要考虑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