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亲事(上)
齐国。
陶家的后院里。
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穿着黄色齐胸襦裙,配上一个浅色的向春阑褙子。在这初春的季节里,好像一团绽放的迎春花,看着就暖洋洋的。
转头间,发上的银色簪子迎着太阳闪闪发亮。
少女坐在竹椅上,捧着一本书,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一会儿蹙眉,一会儿浅笑。
就在这静谧的时刻,冬蕊慌里慌张的跑过来,边跑边叫“小姐,小姐”。
冬蕊口中的小姐正是陶家的嫡次女陶轻然,在陶家排行第三。
陶轻然看着自己的丫鬟,调侃着说,“你再这么急惊风似的,方妈妈看见了,肯定要训斥你了。”
冬蕊跑过来,都顾不上行礼,气喘吁吁的说,“哎呀,小姐,现在不是训训不训的时候,江”。
陶轻然微微皱眉,“你歇口气儿,喘匀了再说。”
冬蕊好像没有看到小姐不高兴,稍微停顿了一下,又急急地说“小姐,有人来说亲了。”
“给二姐说亲吗?” 。陶轻然口中的二姐是段姨娘的女儿陶轻初。
“不是二小姐,是小姐您。”
陶轻然本来是微微的向后靠着,听了冬蕊的话,一下子坐直。
自己才十三岁,还不到及笄年龄。
二姐上个月已经及笄了,母亲这段时间正在给她张罗。
长幼有序,即使有人来说亲也应该是二姐,怎么也轮不到自己呀。
怎么会是有人上门给自己提亲呢?
想到这里就问冬蕊,“你是不是弄错了?”
冬蕊一听就涨红了脸:“小姐,这么大的事,奴婢怎么可能弄错了,是太太身边的冬梅姐说的。”
冬梅是母亲身边的大丫鬟,这么大的事,不可能胡乱传,更不可能弄错,那就是真的了。
“知道是哪家来提亲了。”
冬蕊一听,好像立刻回过神来,“是江家,定北侯江家,是为他们家的三少爷来提亲的”。
江瑜勇。
陶轻然一下子就怔住了,怎么会是他?
前几天去东林柏林家做客,与好友林叶彤和蒋明珠谈起过这个人,实在是这个江瑜勇最近的名声有点大。
前一阵子江瑜勇与清宁大长公主的孙子韩知绍为一个歌妓大打出手,江瑜勇竟然把韩知绍的一条腿都打断了,估计在床上至少要躺三五个月了。
爱孙心切的清宁大长公主一状告的太后那里,连皇上都惊动了。
定北侯进宫请完罪,又着人送了厚厚的礼到韩家赔礼道歉。
结果,定北侯的人根本就没进得了韩家的门,清宁大长公主就叫人把他们轰走了,看样子仅赔礼是不行的。
最近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
江瑜勇竟然骑着马在大街上又开始横冲直撞起来。
明珠说的时候,一副非常不屑的样子,还说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纨绔。
现在其中一个纨绔竟然来向自己提亲。
这是什么玄幻的事情?
陶轻然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可思议,又不能去问母亲,只好派冬蕊再去前面打探情况。
希望父亲和母亲不要应了这门亲事,她可不想和一个人们口中的纨绔子弟绑在一起。
陶轻然心里慌慌的,总觉得这件事情有点蹊跷。
江瑜勇打人事件还闹得沸沸扬扬,这一波热度还没下去,大家都睁大眼睛盯着定北侯府,有看热闹的,有幸灾乐祸的,还有吃瓜群众。
江家竟然选在这个时候托人来说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再说了,江家可是侯府,父亲陶知迁不过是礼部的一个五品郎中,两家悬殊这么大,怎么就找人来说亲呢?
江家的嫡次子再不堪,也不至于将就一个五品文官的次女。
陶轻然不相信天上掉馅饼,就怕这馅饼是有毒。
陶轻然左想右想,也想不出来个所以然,干脆又抱起书继续看,可是刚才还看的津津有味的书,这会儿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她有点烦躁的站起来,想进屋去,走了两步又转头,走到院子里那棵杏树下,用手抚摸着一朵朵的乳白色的杏花,看着一个个姜黄色的花蕊,心里渐渐的镇定下来。
无论有什么蹊跷?
自己在这里,怎么想也想不出来个结果。
父亲和母亲总不会害自己,特别是父亲,在姐姐和哥哥的婚事上那么谨慎,怎么可能到自己身上就草草了事。
何况父亲最疼自己。
陶轻然非常信任的父亲陶知迁这会儿却有点儿又惊又喜。
母亲陶太太也是有点茫然,不知道这好事怎么就一下子砸在自家头上。
夫妻俩对坐着好一会儿,陶太太才开口:“老爷,这看着是件大好事,可是”。
陶太太说不下去了,可是什么,自己也不知道,只觉得这个好事来的太突然,必然不那么简单。
陶知迁比太太倒是有见识多了,说:“我知道,江家三公子虽说是个纨绔,但是也就胡闹了些,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据我了解,也不是那仗势欺人的人。”
陶知迁看太太没有说什么反对的话,继续说:“就是前一阵传出的与清宁大长公主孙子打架一事,也不是表面看着那么简单。”
陶太太一听就来了劲儿,身子往前稍微倾了倾,说:“到底是什么情况?”
陶知迁有点自得的说:“大家都知道青宁大长公主把这事闹到了宫里,又把威北侯的人拒之门外。可是没多少人知道,这事仅过一天,太后把清宁大长公主召进了宫,不知道说了什么,清宁大长公主出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第二天,定北候再派人送礼,不仅进了门,礼物还留下了,这件事情就这么了结了。”
陶太太眯了眯眼睛,说:“难道真有什么隐情?”
陶知迁有点无谓的说,“管他有没有什么隐情,也和我们不相干。”
陶太太一听就急了,“怎么和我们不相干?”
陶知迁想想也是,就安慰太太说:“单从江家三公子个人来说,没什么大问题,男人嘛,胡闹就胡闹一些,成了家就好了。”
陶太太可不同意这说法:“什么成亲了就好些,他可是死过一个老婆的,怎么这么不成熟?也没见多规矩,时不时就能传出他闹出的一些混事。”
陶太太想想,有点不甘:“这样的人,怎么能配我们的女儿?”
陶知迁不想和太太纠结这些,“江家虽然是武将世家,但是家风很好,这些年,江侯爷战功不断,很得圣宠。按说家里不会有什么事儿。”
陶太太想了又想,突然表情有点纠结,又好像有点难言之隐似的,期期艾艾地说:“不会有什么暗疾吧?”
陶知迁一听,愣了一下,立即斥责太太,“别胡说”,想了想又说:“这可不敢瞎说,传出一星半点都是得罪人的事儿。”
陶太太也知道这事的严重性,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哪敢真的说出去。
夫妻俩说来说去,也没说出个什么结果,毕竟两家悬殊太大了,与江家也没什么交集,也没太多关注。
现在江家突然来说亲,两人就有点懵了。
最后还是陶太太想了个方法:“要不然让大儿媳妇去打听打听,不管怎么说,她舅舅家东林伯林家与定北侯家是有一些来往的,总比我们多知道一些情况。”
陶知迁想想也只能这样,说:“反正给了几天的缓冲时间,趁着这几天的功夫,我们打听打听也好”。
陶太太听着丈夫的话,点点头算是应了。
其实陶太太知道,威北侯家主动提亲,如果没有什么要命的理由,他们也不好拒绝,不能随便把一个当权的侯爷得罪了。
再说了,如果没有点什么问题,也轮不到他们家。
陶太太是既担心,又有点兴奋,又有点隐隐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