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欢迎你加入狗狗村
当别人问起你开不开心的时候，江书凝给出的答案永远是我开心的。
我很开心。
然而……
她并没有。
她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开心过。
之所以会说当她拿起手机或者相机对准某处时，证明那一刻她是开心的。
只是因为那时那处的物或景能够吸引她的目光、调动她的情绪，让她在那一刻忘记了悲伤的事情。
记录下来的那一刻……
脑子里没悲伤。
那就证明是开心的。
也可以证明她也曾和别人一样……
开心过。
才不至于当别人问起这个事情的时候，她闪闪躲躲不知道该如何说。
这是她给自己积攒的底气。
她垂下头：“开心了。”
她从来没对谁说过她不开心。
李明霄愣愣地看着她，哪有人开心是这样的？不过他也不能拽着她问为什么。
毕竟他们俩真正认识的时间不算长，哪怕这几天时常见面，但也还到不了敞开心扉说心事的地步。
他开始说点别的：“你喜欢狗么？”
“一般。”
“那猫呢？”
“也一般。”
“那你喜欢什么？”
“钱。”
“……我也挺喜欢的。”李明霄心哽，他第一次发现聊天这么费劲，绞尽脑汁想不出几句能继续接下去的话。
“无聊？”江书凝问。
她这个人很无聊，所以跟她待一起也很无聊，几乎没人受得了。
李明霄立即摇头：“没有。”
又问：“你小时候打架打输过么？”
江书凝沉默须臾：“输过。”
那时候她甚至还没有上小学，还是个幼儿园大班的小朋友，几个人围着她抢她的布偶娃娃。
有人拽布偶、有人扯她的头发、有人扯她衣服……
把她拖倒在地。
老师过来周旋了一圈才停歇。
后面他们确实不抢了，却改用丢小玩具砸她，一边砸一边问“你爸爸为什么不来接你”，“你是不是没有爸爸”。
“她都没妈妈，我听到她叫接她的人阿姨。”
她起身跟人打了起来。
不过没经验。
输了。
脖子都被挠破了。
那是她的第一战，后来的战她都赢了。
她只能赢。
哭的不能是她。
可是……
她真的很不想提小时候的事，也不想去想那些破事，可为什么老是有人在提？
李明霄说：“第一个被打的不会是我吧？”
“不知道。”江书凝仰头看了眼天，然后慢慢闭上眼，“但你是最好打那个。”
又贱又怂。
本来她对同龄人的防备心就很强，这人还无来由的要吓她一下，结果一拳都挨不住。
第二掌都还没出去……
他就开始哇哇大哭。
好吵啊当时。
跟那些恶人先告状的有什么区别？
她当时也以为他要告状。
结果……
他就是哭。
胡阿姨和大姨问他话他也不说，可能也知道自己自作自受没好意思说。
倒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李明霄顺着说：“你小时候经常被人欺负？”
“……”
江书凝真想给他两锤。
怎么跟老大人一样？
擅用亲友语录二件套：
还记不记得我？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
对于这些亲友二件套大军们，江书凝历来就没让他们失望过，她说的永远比他们想的精彩。
只是有点离谱。
她幽幽道：“对，我是我们村唯一一个住土屋的小孩，别家的都是田园小楼，旁边的狗窝都比我家好。”
“他们在家看电视吃零食的时候，我要去地里给大白菜除草，他们出门玩耍时，我要给猪喂食。”
“所以……”
“我就很嫉妒他们，于是我开始跟他们唱反调，疯狂地报复他们。”
“他们春天搞种植，那我秋天再种；他们白天干活晚上睡觉，那我就晚上干活，白天睡觉。”
“他们的猪吃两顿，我的就吃一顿。”
“久而久之。”
“他们就说我有问题，也不愿意跟我说话了，甚至还想把我赶出猫猫村。”
李明霄捂脸发笑。
不是……
这是个人才。
他笑出声：“欢迎你加入狗狗村。”
江书凝神情淡淡：“我得留在猫猫村啊，要不然他们吓唬小孩找不到正主。”
说着，她拿起手机，低头看了眼。
“麻烦你帮我拿个外卖。”她扬扬手机，随后指指斜后方的宿舍楼，“信息微信发给你。”
李明霄拧眉无言。
他也点了。
而且也要到了。
“稍等。”他起身，几步绕出草坪，然后发消息给孟远，让他来将他点的带回去。
江书凝望着那道背影出了会儿神，这人似乎跟她遇到的那些人都不一样。
他很好。
但他对谁都很好。
如果当时受伤的是另外一人，那他也会无微不至的照顾他，今天之所以在这里陪她坐着。
不过是因为大姨、因为小时候曾认识过。
不是因为她江书凝。
她相信爱情。
但她不相信从一而终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她太清楚自己的性子了。
拧巴、矛盾、内耗……
带给人的全是些压抑的情绪。
这样的人，跟人长时间相处不了，她也不愿意让自己深陷进去，别人转身就走，她却挣扎不出来。
而且……
那样好的一个人。
开开心心的不就好了。
搅进一堆泥潭里做什么？
她仰头一笑。
随后又开始发呆。
好几分钟后，还不见李明霄回来，她秀眉一蹙，拿起怀里的手机发消息。
【凝：没找到？】
【李明霄：等两分钟。】
李明霄回完消息，孟远也刚好到，他快步过来，问：“你填错地址了？”
“啊，对，填错了。”李明霄佯装淡定，“这个给你们俩，我去给江书凝送饭。”
至于何震新……
没学姐的地方，他食之无味，早就已经跟着学生会的学长学姐们出去聚餐了。
孟远接过袋子：“我帮你把你的也先带回去，你一会儿送完回宿舍直接吃。”
“……没事，我自己拎。”李明霄错开步子，“两份装一起的不好拿。”
“那行。”孟远点头。
他感觉李明霄今天有点不对劲。
似乎有点不自然。
“那走吧。”他说。
女生宿舍还在前面。
李明霄昂昂下巴：“她在那边坐着，我给她送过去，你先回去。”
孟远意味深长一笑：“你今天不会跟她在那里坐了一下午吧？”
“我从图书馆回来看见的。”
“大学生，我看好你。”孟远贱兮兮地笑着，提着袋子退出去两步，转身就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