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第1章0(落葵与冷风)
冷风本身是不准备成亲的。
他从出生开始就没有爹娘,连到底是谁把他生出来的都是个未知的问题。
冷风是个野孩子,七岁被卖到了武馆,十二岁转手来到了侯府。在范羲被圣上逼迫成为了扶桑时,冷风才第一次能有资格踏进临水榭,在范羲面前抬起头说:“冷风愿意随主。”
范羲过的是刀尖舔血的日子,冷风也是;范羲性子乖戾,冷风也是;范羲有侯府爹娘护着,可他没有。
他这个人,本就不应该成亲。就应该孤独终老,在刀刃上死去。
可谁让他遇到了落葵呢。这个天真烂漫,聪明伶俐的小丫头。
冷风第一次见她,落葵只有八岁。那是她的爹娘还在世,只有她一个女儿故而对她宠溺至极。
落葵扎着双髻,穿着粉粉嫩嫩的小褂,兴致勃勃地把外头摘来的花别在头上。
“你马上就要死了。”冷风挺拔地站在院子里,冷淡地对归来的落葵说道。
八岁的小姑娘哪里听得起这些,立马扯开了嗓子开始大哭。“你骗人……我爹娘只有我一个女儿……我不要死……”
冷风厌烦地捂住了耳朵,他皱着眉冷冷地看着哭个不停的女孩,只觉得聒噪。
“你不会死,但会中毒。你头上别的是夹竹桃,如果不想死就快点扔掉。”
落葵一听立马止住了哭声。她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以至于后来的很久落葵对冷风的印象都不太好。
直到落葵十三岁那年,落葵的爹娘在上山采药之时双双遇难,她成了一个孤儿。她的目光才逐渐转移到了与她同样没有父母的冷风身上,落葵觉得只有冷风才会懂得自己的苦痛。
这一年,是冷风成为暗卫的第一年。
“只有你能懂我失去爹娘是多么难受。”
“不懂。”
落葵抱着双膝坐在山丘上,冷风环抱着手臂伫立在她身边,态度还是那么冷漠。
“因为我从来都没有体会过有父母的感觉。”
冷风在说这句话时,眼里没有一丝感情。他好像就认定了自己生来就该无父无母,就应该过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
那一次,落葵被他的话所安慰。她发誓她要像冷风一样变得坚强,不哭不怯,努力地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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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渊源从冷风二十岁那年开始。一直到很多年后,冷风才敢告诉范羲——其实落葵早就知道他与范羲的身份。
范羲是扶桑,扶桑是范羲,第三知晓者杀。冷风不忍心这么顽强地想要活着的落葵就这么死于范羲刀下。
冷风的秘密是在一次重伤中被窥见的。他的内寝就设在临水榭的最北边,而落葵的在最南边。可就偏偏是那晚他受伤了,落葵来了,然后看见了他血淋淋的伤——
“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落葵抢过了冷风手里的药,软软绵绵的小手贴在他强壮的胳膊上很舒服。
冷风变得紧绷了起来。“习武之人,受点伤不过是家常便饭。”
“少骗我,你这分明是刀伤,有毒的刀伤!”
冷风静了声。
“你陪世子在做危险的事情对不对?世子也不当仅仅是世子。”
冷风的心口一颤,立马沉了脸。他不顾落葵,直接拉上了衣服扭过身子。
“别多嘴,世子会杀了你的。”
“你不会让他杀我。”
然后,冷风又说不出话了。他僵直着坐在床沿,紧紧握着的拳头在颤抖。他发狠瞪了落葵一眼,咬着牙说道:“闭上嘴,去睡觉。听我话,你才能活着。”
落葵又露出了可怜巴巴的眼神,快速地点了两下头,屁颠屁颠地跑了出去。
看着她逐渐褪去稚气的身影,冷风的眼里愈发昏暗……
他背叛了主,他没有守护好他们的秘密……但,落葵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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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葵二十岁那年,差点就成了别人的新妇。
侯老夫人疼她,为她寻了门高嫁的好婚事,落葵的爹娘死在侯府,她的婚姻媒妁就成了侯老夫人做主。
落葵不想嫁,但她就要赌气让冷风难受。她早就把冷风当成了过命的朋友,可他总是对她很冷淡……
“我马上就要走了,成为新娘嫁到别人家去。下半辈子你再也见不到我了哦。”
“嗯,保重。”
冷风疏远冷漠的话让落葵很心酸,她觉得自己在冷风心里是可有可无的人,却不知道在听到她要嫁人的消息后冷风已经三日没合眼了……
寒日雪天里厚重的棉袍遮住了冷风的手掌,遮住了他握得发紧的拳头。
落葵是藏不住情的,她小小的一个人儿站在冰天雪地里,大声喊道:“我要嫁的人一点也不好!他有妾室,她们会欺负我!”
“那便不嫁。”
“我想你娶我。这样我就不会再离开侯府,离开世子,离开你了。”落葵的眼里含着泪,她能感觉得到冷风情绪的变化。
可他就是一个心口不一的人。
“我娶不了你,我一辈子也不会成亲。”冷风说出这话时,平时沉稳的声线微微颤动,他安慰自己一定是今年的冬天太冷了,冷得他心寒。
当落葵崩溃地问他“为什么”时,冷风承认他真的很想逃离现在的一切,带着她远走高飞。
“我生来就是死命,随时都有可能葬身火海。我没有父母,从未感受过爱,你嫁给我也很难让我学会如何去珍爱你。我本就该孤身一辈子,死时能有个全尸能有口棺材安葬,就是我最好的结局了。”
“不用学的……”落葵擦了擦眼泪,眼角和鼻尖都红彤彤的。“爹娘说我从小就是个有大爱的人,我可以去爱你……你……以后再学着爱我吧。”
冷风不语。可他的心骗不了自己,在他这里没有回应就是答应……
他到死也忘不了落葵兴奋离去的背影,他好像一言未发就许下了某种承诺,就好像不用只言片语就安排好了自己的下半辈子,就注定了他冷风必须得拼了命地保护落葵。
冷风枯竭干涸的生命里闯进了落葵这个生机勃勃的生命,她为他本该一辈子黑暗的人生点亮了一盏灯——
家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