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序章

    许多年以后，柳禾漫步在长街上，落日余晖。金黄的树叶在风中，像蝴蝶般飞旋，慢慢散落，堆满街头。当她走过，一步又一步，脚步声哒哒，风声沙沙。那些早已远去的一个个故人，面容模糊，却突然鲜活起来。细雨时节，那些深藏的故事，逝去的年华，如同春日的花朵、草芽，不经意间冒头，晃神间就占满了心间。

    柳禾十三岁的时候，她母亲亲自去许老先生家把她接回了家。柳禾母亲到的时候，柳禾正在私塾里跟同村的男孩子以及几个年幼的女孩儿同处一屋，书声朗朗。许老先生坐在台上，微眯眼睛、打着盹，轻声哼读，至激动之处陡然高声而起，台下孩童附和。柳禾扎在其中，读得尤为认真，柳夫人站在东边窗外一眼便望到了。

    说是私塾，其实也不过几间茅屋，十几孩童。一个头发染上霜华的老头子，一个豆蔻年华的小娘子，一群垂髫顽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屋子虽然简陋，却也齐全。东边一间大房子做了私塾，西边屋子隔出两间，一间厨房，一间由柳禾住。中间正房一半是正堂，一半是许老先生的住处。一个小院子，一堵围墙，关上门，俨然一个小世界。打开门，一条小路自东向西，蜿蜒而去，在薄雾中消失了。

    身着一袭蓝布黑白花纹衣裳的柳夫人，静静地伫立在窗外，微微皱起了眉头。就在这时，一个眼尖的孩子敏锐地察觉到了她，一边摇晃着小脑袋，一边用眼角余光瞟着。那孩子定定的看了两眼，突然扯开嗓子喊道：”先生，有人来了！”话音未落，一个纵身，只见他像只敏捷的小鸟，哒哒哒地奔向大门，踮着脚拉开门栓。柳禾放下手中的书抬起头，看到来人后，

    听到声音的柳禾，缓缓放下手中的书籍，抬起头来。当她看清来人时眼中一怔，随后笑意爬上脸颊，快步走了出去，跑到院中，却突然停住脚步，隔着院子。读书的孩童三三两两陆续走到院中，探着头，看着讨论着。许老先生慢慢踱步，走到门口。

    “爹”。“这几年，辛苦您俩了。”“阿禾，这几年麻烦你老了”柳夫人向着许老先生说道。

    “禾儿是我亲外孙女，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许老先生摆了摆手，看向柳禾，“这丫头，这几年跟着我们受苦了。”

    柳禾摇了摇头，“不曾，外祖父待我很好，教我读书写字。”

    柳夫人转身摸了摸柳禾的头，“阿禾，你长大了。”

    “阿禾是大了。”许老先生淡淡的回道。

    ”好啦，孩子们，今天就上到这儿，下学了“，许老先生摆摆手。这时，一个高个子男童大声喊道”那先生，阿禾，我们走了。“院子里的学生便如出笼的兔子一样散开来，奔向四方。”看着孩子们欢快离去的背影，许老先生脸上怔怔。他转头对阿禾说：&34;阿禾，去西边胡家娘子那里买点吃食回来。&34;阿禾点点头，应道：&34;知道了，祖祖。&34;然后转身朝着西边快步走去。

    ”阿林，你随我进来“。

    ”知道了，爹“。柳夫人抬脚跟上，慢慢走进那间小小的书塾。

    小小的私塾，坐落在翠微山脚。沿着门前的小道向东而去，路过三两村落，便是白石镇。柳禾的母亲便是从此处来的。在私塾门口，往南望去，是一片片田地，以及几个小山丘，零零星星的农户掩映在其中。再远一点，往西南看去，码头周围人家渐渐多了起来。一条河蜿蜒而去，激起雪白的浪花。河对岸便是乌山寨子，寨子背后雾蒙蒙的大山，据说没从来有人能走出。散学的孩童三三两两，晚风吹过，人影渐渐散去。

    晚饭后，太阳的最后一缕光落下，繁星渐起。许老先生用他那苍老而又温和的声音轻轻地说道：“孩子，去吧。&34;柳禾点了点头，慢慢起身收拾起行囊。&34;阿禾，这里永远是你的家。你可以随时回来。祖祖，一直在”。许老先生背对着阿禾，没有转过身来，他正静静地凝视着墙上那幅已经泛黄的旧画墙上挂着一幅画。

    一只掉毛兔毫笔，一本破旧的书册，一个小印章柳禾慢慢吞吞地收拾着东西，烛火摇曳，她仿佛看见那些过去的日子。她拿起那支掉毛的兔毫笔，轻轻抚摸着笔尖，感受着曾经在纸上挥洒笔墨的时光；起那些破旧不堪的书册，书页已经泛黄，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从歪歪扭扭到日渐隽秀；最后，她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枚印章，印面上刻着“长风”。

    私塾门前早晨的光洒在地面，桂树的叶子在摇晃着，草叶上露珠未干，在蛐蛐声中悄然滑落到土里。阿禾默默地看了一眼这个小小的私塾，不知想到了什么，抱紧小包袱，慢慢吞吞的爬上牛车，依偎在母亲身旁。她们沿着蜿蜒的小路向东，身影在薄雾中渐行渐远，直至再也看不见。

    “先生，禾姐姐还会回来吗？”高个子孩子问道。

    许老先生摸了摸孩子的头，“或许会吧。”说完，他转身走进了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