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细作(上)
城南的粥棚前排起了长队,流民们衣衫破烂,有些冻得瑟瑟发抖,林泽兰正在粥棚的前头给流民发着棉衣,因流民是突然来的,棉衣的库存并不多,大多还是军营里囤积着给将士们过冬的,现在正好拿出来应应急,但也只够分给老人和孩子。
“林姐姐。”元乔唤了一句,手上已然投入到分发棉衣的动作中,“春儿,你去施粥的地方去帮帮忙,我与英娘在这帮林姐姐。”
“这些老百姓也是可怜。”林泽兰言语间尽是怜悯,“拖家带口的千里奔波就为了求一方安宁。”
“乱世之中受苦都是老百姓。”元乔将手里的棉衣递给了一位老者,老者佝偻着腰,双手已然溃烂化脓,接过棉衣的时候不住的道谢。元乔不忍,眼眶竟有些发热。
林泽兰拍了拍元乔的肩膀以示安慰,“也不知何时,天下才能安定下来。”
元乔看了看长长的看不见尽头的队伍,心里不是滋味,突然队伍中爆发了一阵哭声,原本井然有序的队伍瞬间纷乱开来,远远瞧着似乎是围着什么东西。元乔有些担心,“我过去看看。”
林泽兰嘱咐,“你小心着点。”
走近了,元乔才听见是孩子的哭声,她拨开人群,看到地上有一个背篓,篓子里放着个孩子,两三岁的模样,小脸脏兮兮的,面黄肌瘦,此时正张着双手大哭着。
周围的人都开始窃窃私语,见那孩子只是放在地上并无人照应,这才出声询问:“谁的孩子?”
周围的流民都纷纷摆手,只有一个汉子眼神闪躲犹犹豫豫的。
突然人群中有人指着那汉子说:“刚刚这背篓一直在他跟前的,肯定是他的。”
“真够狠心的,自家孩子都不想要。”
“谁说不是了,这世道,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何况他还带个奶娃娃。”
“世道虽乱,但也不能扔孩子啊。”
人群里开始发出一阵阵的指责声。
元乔看了一眼那汉子,凌乱的头发,同样满脸尘土,但却并不瘦弱,见元乔狐疑的看着他,忙摆手,“不是我家孩子,我还没娶媳妇哩,哪来的孩子。”
“那这背篓在你跟前你自当知道他家里人去了哪。”元乔还是有些不放心,上下打量着汉子,他身量极高,身体看着壮实挺拔,与周围的流民的瘦弱无力格格不入。
“他家里人说要茅厕就丢在此处了让我临时照看,谁知去了这么一会也未见回来。”那汉子继续解释道。
元乔却是不信的,流民饱经风霜,千里跋涉,大多双手黝黑,指甲里都夹着泥土,衣服也都是破破烂烂,而这汉子衣衫虽满是尘土,但却并不破烂,尤其他的右手食指关节处,那里有一处很明显的厚茧,那应该是长年拉弓造成的痕迹,元乔心里跟着一沉,长年拉弓的要么是山里的猎户,要么就是战场上的将士。若是猎户还好说,若是将士此人只怕居心叵测。这样想着,元乔的心跟着打鼓似的跳起来。
那汉子见元乔还有犹豫之色,立马敛了神色,眼神里满是杀意。
元乔正沉思着,肩膀上一击敲打将她吓了一跳,“出了何事?”
林泽兰见人群迟迟没有散开,有些担心便过来瞧瞧,便见着元乔一副失了魂的样子。
“有个孩子,无人认领。”元乔怔怔的开口,眼睛却有意无意的盯着那汉子,那汉子也是沉得住气,竟未有动作。
林泽兰是做了母亲的人,见着是个小娃娃,心里顿时升起一股子疼惜,忙将孩子从背篓里抱了出来,孩子衣衫单薄,哇哇直哭,“采菊,拿件棉衣过来。”
采菊拿来了棉衣,林泽兰将孩子仔细的裹好,抱在怀中哄着,“这么小的娃娃,爹娘怎么忍心留他一人的。”
元乔微侧过身子,眼睛看着林泽兰怀里的孩子,压低了声音,“采菊,去请桑牧过来。”
林泽兰见元乔神色有异,眼神示意采菊赶紧去,采菊这才不动声色的走了。
“这位壮士既说孩子不是您的,可否再等等,兴许一会孩子爹娘就回来,也好证实您的清白。”元乔想着拖延时间,余光却看向远处,桑牧就在粥棚那边,她希望采菊能够快点找到他。
那汉子看穿元乔的伎俩,眼神扫过四周,此处离城门口相对较近,此时逃离,有五成的把握可以冲出去,城门口只有四个守将,其他的都在城楼,但是出了城他需要躲开城楼顶上的弓箭手,这是个难题。他眼神微眯,露出阴险的笑容,突然一个闪身将元乔拖了过来。元乔只觉手臂一阵钻心的疼,她就已经被那汉子架住了,脖颈之间抵着一把匕首。
“姑娘,这可是你自找的。”
流民爆发一阵惊呼,竟都开始四处逃窜,林泽兰见元乔被挟持,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但她不敢表露分毫,面上冷静异常,“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安排,但你手里的姑娘不能伤她分毫。”
桑牧远远的便看见城门口出了乱子,心里一沉,夫人还在城门口,而且夫人遣采菊过来找他想必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的,这样想着他便立刻朝着城门飞奔过去。
城楼的守将也注意到了底下的情况,立刻便有士兵列队而出,守将正是此前与桑牧一块的小将曲瑞。
曲瑞与桑牧几乎同时到达了那汉子跟前,见着元乔被挟持,都不敢贸然上前。
“放了你手里的人。”曲瑞冷静的开口。
“你是何人?冒充流民是何居心?”桑牧厉喝。
“我——要——出——城——”那汉子将匕首又近了元乔一分,一字一句的说道。
元乔能感受到匕首刀锋的寒意,她突然就觉得之前受伤的地方竟也疼起来,尽管她心跳如雷,但她也不敢随意妄动。
曲瑞摆了摆手,底下的将士便将围的水泄不通的城门口让出了一个缺口。
“给我一匹马。”那汉子喝道。
曲瑞一个眼神便有士兵牵来了一匹马。那汉子环顾四周一圈,将元乔打横丢在了马背上,元乔只觉得腹部一阵撞击,胃里翻江倒海般的难受,差点就吐了出来。紧接着那汉子便单手勒缰上马,动作利落,不像是普通人。
随着一阵鞭响,马儿吃痛,如箭离弦般冲出了城门。
曲瑞指着桑牧愤愤得说道:&34;夫人若出了事,你我难逃干系。&34;随即便上了一匹马儿,带着一众将士追了出去。
“诶——”桑牧心里着急又懊恼。
“你回去禀告成将军,城外汇合。”曲瑞远远的声音传来,转眼便消失在了城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