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梨园
热闹持续到宵禁，众人才意兴阑珊的收拾东西，各回各家。
明尘将今日买的红玛瑙收回自己的芥子袋，“这看着一片祥和，哪里像是闹邪祟的样子？”
五人顺着人群走，并不在意这人流将自己带到何处。
“不如直接去温家？”虞姣姣也道。
沈清随意看着，就在此时，一个蹒跚的身影，一下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站停脚步，穿过人流，直直的看着那身影。
那是一个走的慢悠悠的老妇，着绛蓝色粗布单衣，花白的长发规整的盘在脑后，微微佝偻着背。
她笑的和蔼，手中似乎还抱着什么东西。
与旁人不同，她先是颤巍巍走到一家小摊前。
那摊主见了她，无需说话，就娴熟的从身后掏出一条烤的金黄的鱼。
随后收了钱，笑着摆摆手，才开始收拾东西。
显然，她是这摊主的熟客。
熟到宵禁了都不走，还等到最后一刻，将手里的烤鱼给她。
但真正让沈清好奇的是，那老妇接过鱼，并没有原路返回。
而是继续逆着人流，颤巍巍的向前走着。
“阿清，你看什么呢。”
正看的入神，胳膊被虞姣姣拉了一下。
回头，才看见四人正在前面等着自己。
“嗯…也没什么…”
沈清犹豫片刻，还是没有说出口。
毕竟这实在没有什么，也许这老妇的家就在相反的地方呢？
没有多想，紧走两步，跟上大家的步伐。
没走两步，正巧遇上了个官兵打扮模样的人。
见几人穿着，那官兵伸手拦下，“在这巡逻这么久，头一回见着你们，哪来的？”
明尘上下打量一番，才拱手作揖：“在下青云宗明尘，受江城温家家主求助，特来此地。”
那官兵听了是青云宗，脸上立马变了副模样。
微微躬身，笑的也十分真诚，“早就听说四大宗的人要来，原来真是青云宗的人，那想必这几位…”
目光移至沈清几人，沈清点头，几人接连报出自己的名讳。
那官兵顿时连连作揖，“失礼失礼，实在是最近有些不太平，这才查得严些。
几位初来乍到，想是对江城也不熟悉，不如让我带路？”
虞姣姣道：“那太好了！我们正想现在去呢。”
几人边走边说，一来二去，也熟络起来。
这官兵是巡夜的，名叫石大，人也长得高高大大。
个头不高，皮肤黝黑，衬得一双眼格外有神。
沈清有些奇怪，“刚刚你说不太平，到底是怎么个不太平法？”
石大表情一滞，脚步也缓慢几分。
沈清默默看着，心道：这么难搞？
沉默片刻，石大才缓缓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就在上个月，石大照例在宵禁后巡夜。
与往常一般，打着瞌睡，一脚深一脚浅的踩着映满散碎月光的石板路，穿过一条又一条狭窄巷道。
正觉今晚也是个太平夜时，手里拿着的灯笼，隔着纸灯罩。
里面本就不太明亮的烛火，也摇曳起来。
本来石大也并不当一回事，外面哪还能没有点风呢？
再说自己走动间，也多多少少会晃动点风来。
但很快，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咿咿呀呀的唱戏声。
那声音若有若无，像是蒙上了一层雾，让人听不真切。
石大掏掏耳朵，又仔细听去，那声音又不见了。
耸耸肩，以为今天太困，耳朵都出现幻听了。
就继续向前走，可刚往前迈出一步，脚下踩中一块有些松动的石板。
伴随着嘎吱一声响，那声音竟然又出现了。
石大顿时僵住身子，一动都不敢动。
眼前是黑乎乎的巷道，耳边是若有若无的戏声，石大的心，开始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
眼睛也移到了自己手中的灯笼上，企图用这一点点亮光，驱逐心底的不安。
可这时，石大才发现，就算自己一动不动，也没有任何风的情况下。
这烛火还是明明灭灭，像是有人逗乐般的吹一口，停一下，再吹一口气，再停下来…
石大感到自己胸膛里正在猛烈的跳动，一颗颗豆大的汗水开始从额角上滴落下来。
扑通扑通，一时间，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那隐隐约约的唱曲。
这四周，所有的声音竟然都消失了！
此时已是夏末初秋，竟连往年里，最常见的蝉鸣蛙叫都没有！
只觉得身边越来越冷，石大知道自己不能再呆在原地。
破口而出一句脏话，算是为自己壮胆，装出艺高人胆大的样子。
狠狠往前走。
听过老人说过，人身上的阳火重，走夜路免不得见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只要破口大骂，做出恶人的样子。
就连鬼，都是要怕你几分的。
想打此，更是把步子踩得又狠又急，有好几回，都差点滑倒。
头也不回。
石头一心想着回衙门交差，那里还有几个和自己轮班的弟兄，阳气更重，到了那里，自己就安全了。
可不论自己走了多远，亦或是走向哪里。
那戏声依旧是断断续续的跟着自己，如同附骨之蛆，用尽办法，驱赶不掉。
石大心里刚升起的那点勇气，在黑不见手、也走不出的巷道里一点点的磨灭。
他开始狂奔，不管不顾。
手中的灯笼随着他的脚步，一下熄灭！
黑暗中，石大更是惊慌，将灯笼一甩，闷头向前跑着，好似身后的黑暗已经化成追命厉鬼。
也不知跑了多久，平日七绕八拐的小道。
今日却笔直的跑不到头！
将自己知道的所有神明都祈祷个遍，才在前面看见微弱的烛光。
石大心中大喜，更是加快脚步。
一个猛子，终于跑进亮光里。
也许是感到身边有了亮光，石大停下脚步，低下头，双手支着腿，大口喘气。
戏声停止，石大咽了口口水，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刚想支起身子，那道凄婉的戏声，居然又响了起来！
这次，近在咫尺！
缓缓抬起身，视线逐渐明朗。
看着眼前的一幕，石大不由张大嘴巴。
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就跑到了…荒废许久、面上已破败不堪的…梨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