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执念是求死
生理的痛尚可忍耐，但心里的尖锐刺痛让沈清一阵窒息。
一瞬间，沈清就痛的丢盔弃甲。
小青的蛇尾再次袭来，伴随着小八快躲开的喊声。
虞姣姣顺势抱着呆愣的沈清滚到一旁，可想象中的蛇尾并没有甩过来。
两人望去，只见小青的身上萦绕着的黑气之中，隐隐有锁链缠身。
沈清突然觉得自己被一股温暖的气息包裹，身上的痛在这一刻得到抚慰。
“你…你在发光啊！”小八的声音从意念处传来，沈清这才看向自己。
全身被一层淡金色笼罩其中，那股温暖来自眉间。
沈清摸向自己的眉间，才想起自己的眉间是有着和桃娘娘一样的桃花钿的…
“姐…姐…”
小青的声音已经再也没有娇媚，只剩下雌雄难辨的沙哑。
沈清只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从自己的身体里抽离出来，虽然那感觉并不痛苦，但完全出来后还是觉得筋疲力尽。
一个金色半透明的魂魄出现在沈清的面前。
那是一个女子，一头墨云般的长发洋洋洒洒散在身后，手持桃花枝。
女子转身，眉间正是与神女像一般无二的桃花钿。
“你就是桃娘娘？我昏迷时听到的声音就是你？”
沈清不可思议的看着从自己身体里出来的魂魄。
虽是魂魄，也能看出她轮廓澄明，眉目净是流泻不出的忧思。
她点点头，轻声说道：“实在多谢，小青如此，都是我的错。”
说罢，桃娘娘脚下轻风一阵，瞬到小青面前。
小青虽已不再挣扎，但青面獠牙，身形也比桃娘娘大了几倍。
那双猩红的眸子眨了眨，又眨了眨。
口中断断续续说出的是：“姐姐…对不住…都…是我的错…我…有眼泪了，我成人了…”
沈清听到一阵叹息，但这次她终于确定，这叹息正来自上方的桃娘娘。
只见她用桃枝轻点小青的额头，一道金光也从那触碰而出。
小青身上的锁链层层叠叠，金光所到之处，就会断裂一节。
周身黑气也被净化，蛇尾自尾尖向上一寸寸消散。
金光一过，那个青衣青衫的小青又回来了。
她倒在桃娘娘的怀中，像是迷失在雾中的孩童终于找到了回家的方向。
桃娘娘用风将她抱回地面，满是怜惜。
沈清走到两人面前，小八也缩成了小黑猫的模样，跳到沈清的怀中。
“桃娘娘，这件事…”沈清说了一半，桃娘娘就开口道：“借你五感，已知全程。”
沈清点了点头，桃娘娘本想再说些什么，小青惊慌的想要抓住桃娘娘的胳膊。
伸出的手，却轻易的穿过桃娘娘的身体。
她现在只是一个魂魄。
小青被吓了一跳，像手碰到了火，连忙将手收回。
“姐姐，你…”
纵使她刚刚面如恶鬼。
可现在的小青神色凄凄，她那么娇弱、风情，却惊慌的不知所措，沈清也生出一丝同情。
桃娘娘笑着伸手，想要将小青鬓边的发丝抚下。
可只有微风吹过面庞，吹出她的面容。
“小青，我就要走了，不要再错下去。”
桃娘娘笑的温柔，小青歪歪头，眼中又盛满了泪水。
“你要去哪？”
“信仰之力可造神，亦可弑神。失去信徒，我最终的归宿是回归虚无。”
“我不准！”像是得不到心爱之物的孩子，小青亦大声喊叫，眼泪扑簌簌的流了下来。
“世上本没有我，是先有的姐姐，姐姐把我造出来，我就是你的信徒！若你不要我…就杀了我…”
桃娘娘沉默，沈清突然想起小青说过的那句话。
她此生最大的痛苦，就是活的太久…
思绪像是一片落叶，轻飘飘的落在水面上，涟漪波澜，骤得一片明朗。
小青的执念…是求死…
虞姣姣神色复杂，对着桃娘娘毕恭毕敬的作揖。
“在下，万兽宗虞姣姣。敢问您是？”
桃娘娘转过身，不知是不是错觉，沈清总觉得现在的桃娘娘好像小了一些。
“青山的守护者，这里的人叫我桃娘娘，但桃无双才是我的名字。”
说罢，又补充道。
“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虽问的是你们，但桃无双的眼睛却看着沈清。
沈清还沉浸在小青的执念中，心中只剩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凉。
听她这样问，迟疑片刻，还是问道：“若不介意，可以说一下到底都发生了什么吗？”
桃无双的眼中划过一抹惊讶，但还是缓缓答道。
“两千年前，我为守护而来，可自我诞生那日，这片山已没有可守护之人。”
“什么意思？”
小青终于恢复了平静，听见虞姣姣这样问，插嘴道：“你们人吃光了这座山，见这里再没有可用的，就走了呗。”
“小青！”桃无双轻嗔，小青立马闭嘴。
见她如此，桃无双继续道：“于迷茫中徘徊谷内，不忍这片土地空无一物。
心中怅然，遂想以此身消散前效仿女娲。
然神力有限，只能以自身血肉造物。
小青，就是以我血肉而造。”
沈清点点头，“那小白也是你所造？”
桃无双似是想到了小白，温和的弯了眉眼。
“是啊，那时我太孤独，也不顾这里的气候是否适合狐狸，就自顾自的将小白留在身边。
结果每年酷暑，小白一身的毛发，整日热的蔫蔫的。”
说到小白，小青的神色又黯淡下去。
“小白…是第一个被杀的。”
桃娘娘语气淡淡，像是在讲述一个毫不关己的事，只是眼中却是深深的愧疚。
“还是我来说吧。”小青接过话，眼神飘忽，思绪像是回到了千年前。
自己还是一条小青蛇的时候。
最初，小青只觉得自己的下半部分，好像被什么东西叼了起来。
随后就听见一个温柔的女声：“小白，不许再咬它的尾巴了。”
缓缓睁开眼，她看见了桃无双。
还有一只留着哈喇子、满眼好奇的小白狐狸。
在青山的日子里，小青吃饱了睡，冬天挨着小白睡，夏天小白挨着小青睡。
虽然桃无双有时会督促着自己修行，可修行到底是什么，小青从不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