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一叶障目
上好药后，虞子卿又从身上撕下一块布，覆盖在沈清的伤口上。
“兄长…”沈清将手合上，嗓子干涩，挣扎着开口。
虞子卿停下包扎的动作，抬头看着沈清。
“你…”刚开口，沈清的眼中就聚出了泪光，“你…可曾恨我…”
沈清的每一个字都好似泣血，重重的落在虞子卿的心头。
虞子卿的表情有一瞬的迷茫，“你在说什么啊清清，我怎么可能会恨你？你和姣姣都是我的妹妹。”
闻言，沈清扯出一个大大的笑，随后又噗嗤一下笑出声，笑着笑着，沈清猛地就抱住了虞子卿。
她靠在虞子卿的耳边，颤抖的说道：“谢谢你。”
虞子卿也笑着拍了拍沈清的背：“都多大了，还在闹小孩子脾气，别忘了你现在正在飞升试炼呢…”
“兄长…”沈清抱着虞子卿的力度又大了一些，眼中的泪水在这一刻夺眶而出。
“我…我…沈清…这一生，最幸运的就是被你捡回了万兽宗…还认识了姣姣…在沈清的心中，你永远…都是我的兄长…”
沈清因为哽咽说的断断续续，虞子卿笑着安抚。
“我知道，兄长也是，这一世…最开心就是有你，和…”
刀锋穿透后背的衣物，直直的刺进心脏，虞子卿剩下的话，变成了满脸的震惊。
他想要将沈清甩开，可沈清的力气极大，推了几下，纹丝未动。
为…什么…”
虞子卿吐出一口血沫，呼吸已经变得急促。
沈清恍若未闻，依旧抱着他小声说道。
“兄长，你知道吗，那年大雪，我几乎要被冻死在那个破庙，当时我想…就这样死去也好，这里太苦了…但是你穿着红色衣裳，像火一样来到我的世界…”
“看我可怜，就收留了我…给我衣服，还让我吃饭…我记得…第一次可以吃馒头吃到饱，我真的很开心…”
“兄长…这些年，我真的很开心…”
手中的匕首不断加深，虞子卿已经再也站不住，腿一软，带着沈清一同跪在了地上。
“兄长…若早知…我的快乐竟让你如此痛苦…我就应该死在那个雪天，这样，你和姣姣，都会有一个幸福的一生吧？”
“清清…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虞子卿的声音已经变得微弱，身边的风吼狮也咆哮着跑了过来。
“走好。”
语落，沈清将匕首抽出，随后又干脆利落的刺在相同的地方。
周边的景物开始扭曲，风吼狮仰天长啸，那吼声化成了可以伤人的风刃，那风刃划破了沈清的脸，也将沈清束在身后的长发划开。
发丝散落，但很快又被风吹到脑后。
而沈清只是木然的抱着虞子卿的身体，呆坐在原地。
“你竟然…你竟然杀了自己的兄长！”
风吼狮的叫声逐渐有了人的声音。
“是啊，因为在那时…也是我亲手杀了他…”
沈清仰起头，感受着狂风呼啸过自己的身体。
“不过，若不是这幻象，我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说出那些话了…”
“呵，原来你知道这是幻象？”
“是啊，从一进来我就知道了。”
“那又如何，你知道如何出去吗？”
那声音越来越清晰，盘旋在天上，笼罩在沈清的耳边。
沈清抽出匕首，看着上面的血，冷声说道：“这幻象的出口就是，杀了我。”
静默片刻，那声音发出了狂笑。
“哈哈哈哈哈，在这个世界，受伤了会痛，会流血不止，你真的能对自己下此狠手吗？”
沈清没有说话，那声音继续道。
“留下来吧，这里，可以满足你的一切，你不是最想渡劫成功吗？留在这里，我让你成为玄机仙人。”
“呵，用我心中所想，来唤出这里的所有吗？”
“哦？这都被你发现了？”
“是啊…”沈清的眼角又滑下一滴泪水，“因为…兄长这一生，最恨的就是我…刚刚他说的那些话，只是我想要听的话罢了…”
兄长，你可曾恨我？
这句话虞子卿是如何答得？沈清想了好久，才想到…
二十年前的虞子卿将他的佩剑抵在自己的脖间，满脸狰狞。
“若不是你，抢走了宗主的所有目光，姣姣也不在跟随我的身后，明尘…魏一…陆知命！为什么大家张口闭口都是你！宗主竟然还要将这宗主之位传给你？你沈清到底何德何能？不过是我随手捡的乞儿！”
“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将你捡回万兽宗。”
“沈清，我不是你的兄长。”
“我就是将自己交给了邪魔，那又如何？只要能打败你！出了这无回山，这世间就再也没有玄机真人！再也没有！”
昔日重重，犹像厉鬼缠身，将沈清困住，几近窒息。
腰间的拘铃开始发出阵阵声响，那声音清脆，听起来却像是呜咽。
沈清的手忽然被另一只覆盖住，身旁那早被她刺死的虞子卿，又动了起来，他抬起头，另一只手费力的想要擦掉沈清脸上的泪。
“清清，留下来吧，你永远都是我的妹妹。”
小八也不知从什么地方跑了过来，倒在沈清的身边。
“给猫爷多烤几条鱼，这架打得，给猫爷累坏了！”
“清清，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成功！接下来，我也要努力！”
天空开始放晴，远处也娉婷走出一个红色娇俏的身影。
随后又陆陆续续的走出三人。
“天呐，这么惨烈…飞升也太可怕了…”
“知命，就你这个胆子，根本就到不了飞升这一步。你说呢魏一？”
“嗯。”
“明尘兄，我真的怕啊…”
“唉…哪有像你这么怕死的剑修…你说呢魏一？”
“嗯……”
“留下来吧，留下来，留下来，留下来，留下来……”声音像是咒语，一层层叠在沈清的身上。
沈清身上已被血染得斑驳，她看着这一切，突然扯起了一抹笑，不舍的闭上了眼睛。
脑中浮现起昨日夕阳下，那个单薄孤寂的身影。
口中喃喃。
“世间万象，非全然真实，乃心中倒映所折射之影。虚实交织，故生心魔，所谓一叶障目。”
手中匕首举至胸前，再次睁眼，只剩一片清明。
很快，沈清将匕首刺进自己的心脏。
冰冷穿透皮肉，直到胸腔中最柔软又剧烈的跳动。
沈清感觉到胸的跳动从剧烈变到微弱，直至再也感受不到任何波澜。
“清清！你做什么啊！留在这里，和大家在一起不好吗！”
红色身影抱起沈清，她现在才看清，这是爱笑的姣姣。
因为疼痛，沈清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但看到她，还是努力抬起手，用指尖指向她紧皱的眉间。
“丑…”
“要走…还有人…在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