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你们人啊，真令我作呕
雨已经停了，阿巧咽了口口水，身上是好友的血水，被雨冲的斑驳。
她怔怔的看着那棵桃花树，它太大了，阿巧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桃花树。
可一想到这棵树下埋的都是自己自己村子里的女孩，阿巧不禁打了个寒颤。
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了一声叹息。
她惊恐的四处张望，可这四周只是空空荡荡。
女子收起伞，回头看了那桃花树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随后又看着阿巧，“每次都是我去背，这次终于也轮到我看着别人干活儿了。”
阿巧的眼神有片刻迷茫，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以前？你一直都知道？”
“是啊。”女子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阿巧看着她这副无所谓的模样，顿时怒火攻心。“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也是女子，怎么能就这样看着别的女子被如此对待！”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
阿巧从地上站起来，冲到女子面前，双手抓住她的胳膊大力摇晃。
“你明明知道！最起码也要给出警示！你知道有多少人死了吗！如果…如果你可以提前告诉我们，我们就不会…金凤也不会…”
阿巧越说越难过，最后无力的滑落到地上，只有手还扯着女子的衣裙。
“你们人啊，真是令我作呕。”
女子的声音轻飘飘的，落在阿巧耳中，她有些不明白女子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就不是人吗？
将自己的裙子从阿巧的手中扯了过去，看着上面那明显的手印，女子脸上划过嫌恶的表情。
随后又蹲了下来，用手指捏着阿巧的脸，强迫着她与自己对视。
“我说了又能怎么样？难道我说了你们就不会被生下来吗？难道我说了，她们就不会死了吗？小妹妹，你要知道，杀死她们的人，是她们的父亲、兄长、幼弟，是你们的村子，可不是我。”
“你这样把气撒给一个替你们收尸的人？为什么？该不会觉得我也是一个女子，好欺负的原因吧？”
阿巧哑然，她知道的…她是亲眼看见的…只是…
“桃娘娘…还有神使都是假的吗？”
“不，是真的。”
阿巧不解，一双眼睛满是疑惑。
“你想问，为什么神明不庇佑你们？”
阿巧迟疑着点了点头，就看见那女子笑意盈盈的眼眸，忽然又变成了蛇一样的竖瞳！
“啊！”阿巧吓得想要后退，但自己的脸还被女子死死扣住，只能害怕的闭上眼睛。
这次…这次她看的真切，面前的女子…不是人！
女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若没有桃娘娘，几十年前，你们的村子就消失了，小妹妹，好好供奉吧，求求桃娘娘，救救你。”
女子声音里还夹杂着嘶嘶声，阿巧只感觉自己是被一条蛇缠上，让她不敢动半分。
忽然，她感到自己脸上的力度消失了，阿巧紧张的半眯起眼睛，才发现女子已经消失了。
她看着四周，静得可怕，在这山里，竟然连虫鸣声也听不到，只有那棵桃花树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像是一个沉静的守护者。
但想到这里，阿巧很快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可笑。
哪里会有靠人血而活的守护者…那哪里是神明，是魔啊。
自那天以后，阿巧就远离了王叔他们，开始独来独往，甚至连饭也不吃。
她变得越来越瘦小，皮肤蜡黄，再加上她也不再收拾自己。
一天到晚只睡在村子里修的桃娘娘庙，愈发像一个乞儿。
直到后来阿巧想要逃出村，却被抓了回来，村子里的人们才意识到，阿巧已经知道了他们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
本来那天他们就要将阿巧杀死的…
可阿巧一路连滚带爬的跑回了桃娘娘庙，抱着桃娘娘的神像祈求。
男人们追到这里的时候，刚开始也没敢直接动手，但领头的王叔说：“什么桃娘娘，要真是有神，咱们会过成这样吗？”
然后又撸起袖子，那手臂上已经开始一块一块的脱皮，里面露出来的…竟然是青色的蛇鳞！
身旁还是有些人害怕，扯了扯王叔的衣角，示意他最起码不要在神像面前说这种话。
可他根本不屑，将衣角抽了出来，满脸凶相。
“老子就说了怎么了？这日子真他娘的过够了，这才多长时间，我又要换皮了…还有，你们看那桃娘娘身边的蛇，哪家神身边跟着这种畜生！”
“而且…咱们身上长的…不也是！”
众人一时都沉默下来，只剩下阿巧抱着神像哭泣。
金凤她爹躲在人群后面，突然就哭了起来，他想用袖子把眼泪擦干，可那泪水越擦越多。
声音也越来越大，嘴里不住的低声道：“我的金凤啊…”
王叔在前面听到声音，又暗骂一声，从怀中又掏出那把刀。
“我今天就把你杀了，又能怎么样？呵，要真是有神，直接劈死我啊。今天我就要在这里把她的皮剥下来，我倒要看看，这桃娘娘是不是真的存在！”
王叔边说边走进了桃娘娘庙，目露凶光，手里的剥皮刀也在阳光下泛着森森寒意。
其他人也不再阻拦，也不敢跟着上前，只是探着头看。
阿巧眼见那剥皮刀离自己越来越近，并随着王叔的靠近，她也看清了他手上的青色蛇鳞。
在那一刻，阿巧才真正明白，这剥皮的真相。
所有少女的皮…竟都用来盖住这些蛇鳞。
什么神使，什么得了女孩的人家就兴高采烈，什么重女轻男，什么家家户户都要把女孩养的极好…
这一切…只是为了她那一身皮！
多么荒唐又可笑！
金凤曾满脸不舍的告诉她，神使固然是好，可想到再也见不到阿爹，她就难过。
她说起阿爹总会买好吃的糖包，也会省钱为自己做时兴的衣服。
她曾那么信赖的人，居然在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标好了她的一生！
那些来祝贺的人，也只是在庆祝自己终于有了一身新皮！
阿巧看着面前这一张张或好奇、或惊恐，但大半是期待的脸，心中突然冒出了那青衣女子的话。
人啊，真是恶心。
阿巧心中一片冰凉，在看见刀锋离自己近在咫尺时，她绝望的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