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是不是只有当了神仙才没有烦恼?
小风见自己的主人跟讨厌鬼聊得那么起劲,嫉妒得红了眼。
为了引起主人的注意,抱着夏侯飞鸢的手不撒开,又开始叫上了妈妈。
房门这时被推开,太衡红着一张脸,醉醺醺地说:“飞鸢君你醒了?出来玩啊!”
定睛一看,又愣住了,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
怎么又多了个孩子?
一个在床边趴着,一个在腿上坐着,夏侯飞鸢脸上闪烁着母爱的光辉,一派和乐融融。
他喝多了,他一定是喝多了。
“你……”太衡大着舌头说,“你挺能生啊……”
夏侯飞鸢:“……”
饕餮一除,大家都情绪高昂,还专门搞了个庆功会。
所有人都聚在院子里,围着一张大桌子吃喝谈笑,好不热闹。
夏侯飞鸢和萧叔延走出来,萧叔延又变了回去,拿眼睛一直盯着夏侯飞鸢,担心他身上的伤。
因为太衡方才的一席话,他表情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盯夏侯飞鸢盯得更勤了。
太衡、楚兮、乐帆和子漠喝着酒,孟琛教他们划上了拳,几个人玩得不亦乐乎。
“我怎么又输了!”乐帆哀嚎道。
“来来来,你休想耍赖,愿赌服输!”
“哈哈哈,是男人就喝!”
“我家将军呢?”子漠抬头寻找,刚好看到走出来的夏侯飞鸢他们,冲他们招手,“飞鸢神君,过来玩啊!”
夏侯飞鸢不甘寂寞,马上加入了他们,还教几人玩起了他那个时代的酒桌游戏。
又是摇骰子,又是真心话大冒险的,大家自然没见识过,一个个都纳闷夏侯飞鸢是怎么想出来这么好玩的游戏的。
摇骰子没一个能玩过夏侯飞鸢,眼看着喝倒了一片,夏侯飞鸢笑声不止。
萧叔延的视线片刻不离地落在他身上,在夏侯飞鸢还想要举杯时扣住了他的手腕,担忧道:“师兄有伤,不宜饮酒,还是少喝点吧。”
夏侯飞鸢高兴,双颊染上一抹薄红,借着酒劲,在别人注意不到的地方悄悄往萧叔延身上靠去。
萧叔延心跳加快,顺势搂住他的腰。
“师兄……”
夏侯飞鸢心思坏着呢,酒壮怂人胆,实际就想占个便宜。
他用手拍拍萧叔延的胸脯,在那两块健壮结实的胸肌上摸了一把,挑眉笑道:“没事,我的酒量你还不放心?”
众人一喝就喝到了晚上,沈昂也有了些醉意,摇摇晃晃地起身,举杯道:“诸位,惩恶扬善,降妖除魔,一直都是我沈某毕生的追求。今日能有缘结识各位侠义之士,是我沈某的荣幸。这一别,不知何时还能再聚,沈某敬各位英雄一杯!”
语罢,将酒一饮而尽,其他人也纷纷举起酒杯。
夏侯飞鸢朗声笑道:“沈侠士豪迈!我祝你所愿必达!”
“哈哈哈哈,那就借夏侯大侠吉言!”
夏侯飞鸢饮完杯中的酒,一抬眸,正好和萧叔延的视线对上,萧叔延有些出神地看着他,而后对他莞尔一笑。
夏侯飞扬很机敏地捕捉到了两人之间的“眉来眼去”,眼中飘过一片阴云。
——
“你一个人坐这儿干嘛呢?”
夏侯飞鸢在屋顶上发现了沈兴有,拿着酒壶,足尖点地,一个轻功跃上去,在他身边坐下。
“看什么呢?”
“看星星。”沈兴有一直维持着仰头看天的动作。
夏侯飞鸢抬头望了望:“你傻了吧,今晚连月亮都没有,哪儿来的星星?”
“有,我能看到。”
“少装深沉,你是脖子僵住了回不来了吧?”
沈兴有:“……”
为了证明什么似的,沈兴有将头“唰”地转回来,表情痛苦地“哎呦”了一声。
夏侯飞鸢:“你看,我就说僵住了吧。”
沈兴有一边揉着脖子一边嘟囔道:“都怪你,人家好不容易安静一会儿,现在又破功了。”
“想安静去别的地方,待在这里干嘛?”夏侯飞鸢用肩膀撞了他一下,一语道破他,“你是有什么心事吧?跟我说说?”
“才没!”沈兴有矢口否认,“心事是什么东西?我行走江湖的堂堂钱大侠,快意恩仇,怎么可能会有心事那种东西!”
“行了,你就别装了,‘郁闷’这俩字都快写你脸上了。”
沈兴有下意识地摸了摸脸,狡辩道:“哪儿有……”
“你该不会是为了你那些金银财宝难过吧?”夏侯飞鸢一手托着下颌,戏谑地斜睨着他。
没想到夏侯飞鸢竟然一语中的,沈兴有目光闪躲,支支吾吾:“是、是又怎么样?我就差一步就得手了,都怪那个破盒子。”
两人说笑了几句,夏侯飞鸢点明了来意,将手搭在沈兴有的肩上,沉声道:“你娘的事,你爹都跟我说了。”
沈兴有怔了下,问:“他说什么?”
夏侯飞鸢道:“什么都说了啊,当年是你误会他了,你娘是赞同你爹离家闯荡的,你爹也不知道你娘当时已经怀了你,我觉得你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聊聊。”
沈兴有神色一黯,低着头沉默不语。
过了许久,他像是自言自语般,喃喃道:“其实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就是无法原谅沈昂。”
夏侯飞鸢静静地听着他说。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娘临死前说的话,我一直都记得。”
“你娘说什么?”
“她说……”沈兴有的眼睛湿润了,“让我原谅他。”
“我娘越是表现得大度不计较,我越是过不去心里这道坎。”沈兴有抹了把眼泪,眼底涌现出怨恨。
“沈昂抛下我和我娘一走就是十多年,他的心该有多狠,就是功成名就了又如何?难道他的妻儿还比不上自己的野心重要?”
夏侯飞鸢道:“所以呢?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是继续一个人闯荡江湖,还是大义灭亲,一剑杀了沈昂,给你娘报仇?”
沈兴有半晌没有说话,将脸埋在掌心里。
夏侯飞鸢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你爹找了你这么多年,我觉得你是时候该放下过去朝前看了。”
沈兴有的泪水顺着指缝流出来,抽噎着说:“我怎么可能下得去手,我多想恨他,可是……可是我一想起我娘的话,心里还是忍不住想要原谅他,我实在是……”
“我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就这么忘记我娘的死,当初之所以选择离开沈家,也是因为我无法忍受跟沈昂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我要跟沈昂撇清关系……”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来找我……我该怎么办……”
沈兴有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
夏侯飞鸢也不怎么会安慰人。他是受了沈昂所托来劝沈兴有回家,但是看他哭得这么伤心,他突然明白,沈兴有原来不是任性离家,他自己又何尝没有苦楚和挣扎。
他本以为父亲是个铁石心肠之人,是死了心一走了之的,却没想到沈昂为了弥补当年的过错,一直没有放弃找他。
人往往就怕这样,所恨之人同样恨着你,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可当有一天突然知道,你所恨之人其实一直爱着你,一种说不出来的负罪感便油然而生。
人都怕在感情里当亏欠多的那一方。
沈昂的亏欠是对妻儿,沈兴有的亏欠是走不出来,是逃避。
依夏侯飞鸢这个局外人来看,总有人要先迈出这一步,矛盾才能化解,现在沈昂已经迈出了这一步,就看沈兴有了。
所幸沈兴有亦不是个无情之人。
他既然肯对他敞开心扉说这些,就证明他已经准备往前走了,只是还有一点迷茫。
夏侯飞鸢默默陪着他坐了一会儿,等他哭够了,平复心情。
“人世间的烦恼为什么这么多。”沈兴有抬起头,用哭得红肿的眼睛看着他,“我总以为人死了就没有烦恼了,可进了鬼门关一看,鬼也同样受着压迫,是不是只有当了神仙才没有烦恼?”
这个问题问得夏侯飞鸢猝不及防。
他不想骗他,如实道:“并不是。”
沈兴有顿了顿:“为什么?”
夏侯飞鸢起身,仰头喝了一口酒,怅然道:“天庭给我的感觉就是一个工作的地方。你前半生拼尽全力,考取功名,刻苦修炼,飞升后魂归天庭,以为会换来一世的安逸。在我看来,实则只是从一个地方跨入到了另一个地方,范围变大了,未来的可能变大了,烦恼却永远不会消失,它会以另一种形式存在,说白了就是产生新的烦恼。”
他现在不就是烦恼进行时吗?
他连这个神仙都不乐意当,只想当个普通人。
却被系统抓来填坑。
马上就要迎来人生一大转折点,被萧叔延囚禁。
说多了都是泪啊。
系统这时凉凉道:【别跟我说你这个变态心里没有一丁点期待?】
夏侯飞鸢:“去一边玩去,这教育孩子呢。”
系统:【……】
“总之,竞争不会停止,该懂得人情世故还是要懂,得罪了人被贬下来的也不少。”
夏侯飞鸢笑了下:“如果可以,我想一直停留在拜师学艺的那段时光,那时候才是真的无拘无束。师弟们整天叽叽喳喳地围着你,叫你大师兄,虽然小崽子们总给我惹祸,但跟他们在一起真的很快乐。”
说完,又在心里默默补充了句:跟萧叔延也没有误会,每天跟喜欢的人在一起,谈甜甜的恋爱,一个晚上干七回。
这才是神仙般的日子。
一字诗:爽!
沈兴有似懂非懂地点头,他发现夏侯飞鸢在说这句话时,眼里是闪着光的。
他听到那个姓萧的总管他叫师兄,可是两个人的气质却完全不同,他们从前是在一块学艺的吗?
气氛一时间又陷入了沉默。
就在夏侯飞鸢以为对话就要结束时,沈兴有突然笑了起来。
“其实我儿时经常听我娘讲起沈昂的事迹,从儿时起就想当一位降妖伏魔的大英雄。”
他苦笑一声:“我一边恨着沈昂,一边又觉得他很帅,我故意跟他对着干,学得不伦不类,有这种想法,很可笑吧?”
夏侯飞鸢道:“这有什么,有抱负和理想很正常啊,别这么看低自己。”
沈兴有望了夏侯飞鸢一眼,他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跟人这么敞开心扉地聊过天了。
“你说得对,夏侯大侠。我想,我也是时候该放下过去的执念,开始一段新的旅途了。”
沈兴有斗志昂扬地起身,眼中燃起从前从未出现过的东西,满含希冀:“我想好了,我要跟沈昂回去。”
“谢谢你,夏侯飞鸢。”沈兴有由衷道。
从这一刻起,沈兴有仿佛变了一个人,夏侯飞鸢也替他感到高兴。
他不知道的是,不久的将来,他将带领沈家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成为人间首屈一指的降妖世家。
三百年后,有一个叫范卓君的少年在此拜师停留,发生了一段啼笑皆非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