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识新地(十四)
十四
佩轩收到了文秀的第二封信,字里行间,渗透着她对他的爱,她写了好几页,虽然说的是她的事,但是他能够感觉到她对他的感情。她工作上的确好能干!怕她累着,但是也无可奈何。不过,他知道,她已经不是那个纯情的少女了,已经长大了,尤其是工作之后,她迅速成熟了,适应了社会环境,工作还很出色,其实这是她的本色。她心灵手巧,善解人意,将来会有更好的前景。
想到这,佩轩不再为文秀担心了,他知道她已经能够自己展翅飞起来了。
佩轩还是每天宿舍、食堂、教室、图书馆这样四点一线地来回走,除了功课,其他就按照兴趣读书,什么侦探小说了、言情小说了、国外文学名着了,等等,他都要借来看,不过他读小说很快,几乎一天一本。因为学逻辑的缘故,他看了许多侦探小说,以前没有接触过这些推理的小说,感觉很新鲜,于是就大量去读,柯南道尔的《福尔摩斯探案集》、乔治西姆农的作品、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作品、艾勒里奎因的作品,等等,能够在图书馆找到的,他都读了,早期的侦探小说如《月蓝宝石》等也看了。爱情方面的外国小说如《傲慢与偏见》、《少年维特的烦恼》也看了一些,产生一些共鸣,但情况又各自不同。老派的武侠小说读的倒不多,因为以前大部分都看过了。
沉浸在书中,避开现实,他有这样的想法,但是人生活在现实世界,不可能脱离现实。他们宿舍的几个同学经常在一起胡侃,尤其是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大家总要听一段《美国之音》的新闻和英语,严格说来,叫做“收听敌台”,是很严重的政治问题,不过那时候已经放松了。
这时候港台的流行歌曲也传进来了,黄德彪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台方块砖式的录音机,天天在宿舍放歌曲,以邓丽君的歌曲为最多,还有一些很黄色的歌曲。有一次,班里两个女生来他们宿舍,黄德彪正在放歌曲,他自己又好像去厕所了,有一首歌唱道:“男人都有两杆枪,一杆短来一杆长;长枪前线去打仗,短枪专打大姑娘。”搞得男生女生都很尴尬,佩轩出门对厕所喊道:“黄德彪,过来把你的录音机关上!”搞得黄德彪莫名其妙。这录音机放在黄德彪的床上,佩轩也不知道怎么关,所以他只好去喊黄德彪。
女生走后,老马、老刘都指责黄德彪不分场合地点乱放这种不正经歌曲,让人家女生以为咱们宿舍天天听这些不正经的歌曲,都成了不正经人了,正经人会天天听这些歌曲吗?黄德彪一气之下,把录音机拿走了,不听了。
时间长了,接触多了,宿舍每个人的本色就慢慢显露出来了。黄德彪住在佩轩的上铺,有时候佩轩不在,他到自己床上拿东西就不脱鞋直接踩到佩轩的床单上,这引起了其他同学的不快,直接说他不应该这样,他就不好意思地用手在踩过的地方拨拉拨拉,有一次佩轩在的时候他也踩床单上去拿东西,佩轩愤怒地说:“你这是欺负人吧?太过分了!”他赶忙说:“对不起,对不起。”
佩轩想着,他在场黄德彪还这样;他如果不在场,黄德彪岂不是更会这样?不过呢,黄德彪在宿舍的时候不多,所以踩他床单的时候也不会太多。但是这样的事总是让人内心很不舒服的。不过,佩轩是一个想得开、能容忍的人,他没有太把这事放在心上。
佩轩来自偏僻闭塞的农村,对于很多事情,虽然他比较注意,尽量掩饰自己的无知,但是他实话实说的本性不自觉会暴露自己的少见多怪。谈起农村的状况,他总是拿家乡的情况进行对比。有一次,黄德彪问他:“你是不是以前没有见过抽水马桶啊?”佩轩诚实地回答:“没有见过,我们那里农村都是旱厕,没有抽水马桶。”佩轩比较麻木,没有感觉到被看不起,但是其他的来自城市的同学则看到了黄德彪对佩轩鄙夷的神态,并且认为这是一个鄙视人的问题,当时马坚就抗议:“黄德彪,你怎么能这样呢?”卢煜也不客气地质问他:“你以前见过抽水马桶就很了不起吗?”老刘不满地说:“黄德彪,你这个人思想有问题。”小城市来的小韩和农村来的小刘虽然没说话,其实内心更不满。
这样的一系列言行,让宿舍里的同学对黄德彪很有看法,班里其他男生尤其是来自农村的同学对他有一种要敬而远之的态度。
有一次卢煜与佩轩在去晚自习的路上说起来,佩轩天真地说:“黄德彪问我见过抽水马桶没有的时候,我其实没有感觉到他的歧视与恶意。”
卢煜叹口气说:“佩轩啊,你可真是个厚道人,你也太老实了。当时咱们宿舍的都在,他本来是要你出丑的,他认为你没有见过抽水马桶就是出丑,他完全是一副很不屑的表情,所以才激起了大家的愤怒。一般来说,一点小事的话,大家都会克制一点,不会轻易批评人的,可是那次都实在忍不住了,才纷纷指责他。”
佩轩知道,卢煜是个谦谦君子,他说的话不会错。他认真地说:“我总是把人往好处想的,我想他不至于这么没素质,不至于嘲笑我没有见过抽水马桶。哈哈,还是你说得对,我太老实了。”
卢煜无奈地说:“其实,像他这样的人也不多。他也属于异类。”
佩轩自嘲说:“我也属于异类,另一种异类。”
卢煜不客气地说:“你这种异类容易改造,只不过没见过大城市而已;他那种异类没法改造,可能永远也改造不过来。”
佩轩点点头,他不想承认,但是认真想想,卢煜说的非常对,黄德彪这种本性改造不了。
佩轩觉得,黄德彪只是有点小市民的味道,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不管怎么样,他毕竟是同宿舍的同学,因此还是像往常一样对待他。有时候,黄德彪手里没钱了,也会悄悄向他借,他都是很爽快地借给他。佩轩一向认为自己是底层人,所以很同情底层人或接近底层的人,他感觉到大家对黄德彪有些爱答不理的,也有点同情他。其实他看得出来,黄德彪虽然喜欢时尚,但是家里也是大城市的普通家庭,他经常没到家里寄钱来的时候就没钱了,虽是因为花钱快了点,而家里给钱不算很多也是明摆着的。所以他对黄德彪也不免有些同情,依然如故地与他相处。
佩轩与卢煜、文祥、小刘四个人则臭味相投很能说得来,与老马、老刘相处也很好,老马、老刘年龄大,自然受到尊敬,谁有什么问题都会向他们讨教。
在佩轩看来,班里的同学都是很不错的。他来自偏僻的农村,除了跑步、跳高、跳远等等之外,体育课上有许多项目以前没有见过,如足球、排球、滑冰、游泳、跳箱,等等,除了老师教,同学们还不厌其烦地为他讲解、示范,不至于让他的成绩达不了标。
不知不觉中,他学会了普通话,不再说他的贾庄话了。
他也经常与殷志贤、席利民通信,他们三个本是结义的兄弟,思想相通,志趣相投,是难得的知己。
不久,佩轩就收到了白小洁的第二封信,信里谈了她的学习和生活,说她也是一个能够吃苦耐劳的女生,从小也是很朴素的,家里也是普通的城市家庭,条件一般,只是自己性格开朗,不太喜欢读书,到了高中才开始发愤苦读,无奈基础不好,学习又不太得法,所以成绩还是不好。多亏到贾庄高中去复读,还得到了他佩轩的帮助,才考上大学,算是解决了人生的一个大问题。
她还说,由于她姥姥家是贾庄附近的,对那里的情况还是有所了解的,妈妈也经常跟孩子们谈姥姥家的情况,她隔两年就回姥姥家一趟,所以对那里并不陌生。
白小洁还问起了韩文秀的情况,她说她与韩文秀不算很熟悉,她知道韩文秀是个眼光独到、做事果断的人,追求爱情的勇气是她望尘莫及的,她虽然没有考上学,但是将来会是一个幸福的女人。
她还谈到了自己的烦恼与困惑,对于前景,对于未来。对于爱情,等等,她都感到困惑,不知何以解忧。
白小洁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像是跟知己谈心一样。佩轩理解她,佩轩知道,她是把佩轩视为知己的,佩轩觉得不能辜负她的期望。原来他觉得白小洁只是个单纯的女生,心理并不复杂,现在看来不是这样。他也感受到白小洁对他不明不白的意思,但是他没有太在意。因为他已经与韩文秀定了亲,而且他俩是自由恋爱;并且白小洁知道他与韩文秀的关系,所以他不太担心。他认为白小洁是一个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女生,这样她与他之间就不会发生什么。当然他对自己更有信心,对自己也更清楚,他不会与韩文秀分开的。
所以,他要交白小洁这个好朋友,这是一个可以谈心的朋友;但是,也只是一个好朋友,一个可以谈心的好朋友,不可再进一步。这一点他必须把握住,当然,他也能够把握住。
所以,他也给白小洁写了自己的心理路程,谈了他和韩文秀的关系,也谈了韩文秀的近况。
他还讲到现在的年轻人都有了独立思考的能力,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想法,那么多的忧愁,这是自然而然的,慢慢的,随着人生阅历的增加,认识的提高,这些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不觉之中,给白小洁也写了好几页,写好了,装入信封,准备明天寄走。
佩轩因为要给文秀回信,又看了文秀的第二封信,字里行间,他知道文秀的心一直在他身上,他给文秀写了回信,谈了自己的近况,学习,读书,体会,针对文秀说的事,他也说了自己的看法,他认为文秀本着良心去做事是非常对的,就应该这样。他越来越看到,文秀是一个非常能干的女孩儿,以后也许能够做成大事,他俩将来可以相互补充,相辅相成。最后,他不忘提醒,要文秀注意身体,因为他知道,她的身体比较弱,千万不能累出病来。
写好了给文秀的信,他也装好信封,准备明天寄走。
大学的生活有点枯燥,一开始的确有些茫然和困惑,但是,慢慢就体会到了学习的乐趣。他本是喜欢看书的人,现在那么多书等着他去看,而不是以前那样到处找书看,想想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所以,他只是根据自己的兴趣,去看书,读了许多小说,还读了不少的古文,包括历史和一些诗词,只是不像小时候那样见了古诗就使劲背,现在看的多了,也没有精力去背了。那些名人传记和自传他也读了一些,有些书外面是看不到的,如《李宗仁回忆录》、《赫鲁晓夫回忆录》《托洛茨基回忆录》等等,都是难得读到的。他对政治、经济、军事、历史等等都很有兴趣,也关心当时出现的伤痕文学,读了一些影响较大的长篇和中篇小说,那些作品是用血和泪写成的,催人泪下,读过之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联想到自己和家庭在以前的境遇,不由得心如刀扎。
读书的过程也是成长的过程,书读多了,认识就会提高,也会越来越自信。他们本学期开的“形式逻辑”是一门好有意思的课,学了才知道,以前的写作、说话有许多不符合逻辑。学了逻辑,突然觉得不会说话了。但是,继续学下去,就知道逻辑是需要人们遵守的,否则,人们就无法表达无法交流了。由此他想到,不仅仅说话和写作需要遵守逻辑,而且,无论做什么事,也需要遵守一定的规则,否则,不仅做不好事,而且也没有了客观的评价标准,也没法得到别人的承认,这样将寸步难行。
大学阶段的读书,是他脱胎换骨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