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上面一句话，下面跑断腿
“你说，那冷冰冰的一个混子形象，怎么扮起女装来这么好看啊，而且他怎么那么自然啊，怎么那么会啊，我严重怀疑这小吴哥是gay。”
第一个一天半假期结束的周日下午，郭岢开始在班里碎碎念，太不可思议了，她逢人便讲。
“哎，那你有没有问你那同学啊，她不是跟那什么小吴哥的好哥们谈恋爱呢么。”杨云萱八卦地期待道，漂亮得远超同龄人的眼睛里满是同龄人遇到八卦的调侃。
“据说哈，宣妍和易鹏程他们说那小吴哥是在夜店里兼职化妆顺手学会的，但是我还有个同学不是，那个‘普渡小单子’，他最近不也超火的么，他和小吴哥共住一屋，听他的意思觉得里面有猫腻。”上高中难得一天半的假期，拿到智能机的郭岢有大半天都在和初中旧友聊天。
“先别管什么猫腻不猫腻的了，小咪，档案部的老师说你的档案有问题，让你赶紧过去一趟。”
赵静嘉向来人畜无害好说话，运动会挨了同学们一顿指责，费力不讨好的时候，也只是哭红了眼眶委屈自己吞，从没和谁急过眼。所以郭岢见赵静嘉直接打断对话，觉得事情一定很严重，问了在哪之后抓起衣服急急忙忙就跑出去了。
“难道是缺了什么资料？妈妈说我幼儿园不是在这城市上的，我们是外来人员所以不行？单亲家庭需要身份证明？要弄这些得和妈妈打电话的吧，啊晚上回去打吗？话说没想到那小吴哥长得真他妈的俊，我玩狼人杀的时候怎么没注意到呢？哦对，今晚洗衣服的时候顺手把手机装兜里，洗完去厕所，顺路给妈妈打一个就好了。哎呀这离了父母怎么能活啊，我们这种还处于未成年阶段的，随便要个身份证户口本都是问题哎呀”
郭岢乱七八糟地跑了一路，不过再慌乱的步伐也没耽误她的胡思乱想，不跌才比较意外。
“你是郭岢吧？”
一步踩空了楼梯，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墩的郭岢看见一只手伸了过来。
“嗯”
郭岢含糊应了一声，强忍疼痛使得她的声音掺了几分哭腔，视线顺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移，她便看见了张珩那张冷肃的面孔。
张珩，学神级别的无敌存在，郭岢从初中便“久闻大名”了。因为虽然他们不是一个学校，但张珩每一次市统考都是前三名的存在，郭岢就算再没有竞争意识听旁边人说也都快把耳朵听出茧子了。而在各方豪杰云集的市一中，张珩依旧考了刚刚这次月考的第一，作为高一学生代表在年级大会上发言。这也是脸盲的郭岢能迅速认出他的原因，挂在光荣榜的榜首天天都能看到照片，又在年级大会上单独发言五分钟，太扎眼了不认识才说不过去。
“我刚从档案部出来，主任下班了，说你不用过去了，把身份证正反面、户口本首页各复印一份，周五之前交过去就行。”
“奇怪，他怎么认识我的？难道他喜欢我？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剧情我好喜欢！风光无限高高在上的学神暗恋小透明？哇！哦不过有可能因为很少有人这个点来办公楼，我又急匆匆的，有点脑子也能判断出我是郭岢。可是他刚刚拉我起来哎！哦也是，设想一个看见一个人摔地上并且还要跟其进行对话的情况，好像搁谁都会先拉人起来吧，而且他要是对我有心思就算不扶着我走，也应该是并行或者走慢一点啊，哪有走那么快的！”
郭岢望着前方的高瘦身影开始浮想联翩。
“你看看人家走的多快，通知到位了就走人，好绝情啊呜呜呜呜，喂喂喂郭岢！你能不能要点脸！怎么见一个男生就想跟人谈恋爱！不过也是啊，张珩这样的优秀条件，哪个女生能做到不胡思乱想的，想一想都不让了！”
“反正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要是我能大胆一点提前溜出来就好了。”
郭岢今天没去食堂吃饭，由于要在超市才能打印身份证复印件，她索性在超市买了面包，打了热水直接回宿舍了。
一中推崇高效课堂模式，老师一流学生都是尖子，没必要一节课讲四十五分钟，四十分钟足够了，这样上午四节课的模式刚刚好能省出来一节课，用做自习，这样上午下午各一节自习，更能方便学生们及时巩固整理所学知识。而一中的老师一般都会给予学生充分信任，不怎么监管，他们认为放养式的自主学习更适合这些来一中的天之骄子，所以很少有人数自习人数。而郭岢懊恼不已地恰好就是这一点——
学校怕“跑饭”太多人出踩踏事故，特意要求单周奇数班最后一节课推迟五分钟再下课，双周偶数班等五分钟再下课。错峰出行有没有减少风险郭岢不知道，但是她知道推迟五分钟下课意味着她所在班级分到的打饭窗口会排很长很长的队，而且排到自己还剩不了什么好菜。所以延迟五分钟再加上今天有事要忙，郭岢打算干脆将就吃点，弄好打印的文件顺便再打壶热水洗个头，反正每周只有周日才有时间洗澡，她周二周三总是要找时间洗头的。但是问题在于，她低估了去超市的人流量和热水的重量。
对于郭岢而言，一手拎着热水壶一手拿着面包和复印文件，再想在大家都还没吃完饭之前趁人少快速赶回宿舍，未免有些过于艰难。
“跟妈妈讲她又该问我为什么不找舍友帮忙了，啊，虽然我们几个关系挺好的，但是我是真的不想麻烦人啊她什么时候能知道这一点，累是累了点，一个人拎就不会有欠人情的不舒服的感觉了。要是有个男朋友就好了哈哈哈，张珩虽然看上去很清瘦，但感觉拎东西还是能拎的。”
秋风飒飒，梧桐叶打着旋往下落，一派萧索凄凉。郭岢向来习惯苦中作乐自言自语，此等寂寥意境，倒是勾起了她几分兴致，畅想了一下校园恋爱的美好与快乐，便把自己走慢些会赶上吃饭大部队拥挤回宿舍的焦虑抛之脑后。
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转移注意力的忘却焦虑并不能缓解郭岢在和吃饭大部队一同上楼时的狼狈，别的女生三两成群谈天说地，她孤零零地拎着热水壶、文件与面包，一个人吃力地爬楼，这样的情况她就是觉得很狼狈。郭岢依旧还是想快速摆脱这种场面，却是越慌越乱打碎了暖水壶。
幸好只是烫到了腿，没有洒到文件上，也没有在楼梯上摔碎。
郭岢跌倒去在洗衣房的路上，心中感恩这不幸中的万幸。
“唉，看来是没办法洗头了。”郭岢先去洗衣房用冷水冲了一下腿，用湿漉漉的双手揉了揉已经开始冒油的头发，心情烦躁得甚至有点委屈，但又只得无可奈何地先回宿舍拿拖布扫帚收拾残局。
“天哪小咪你这是咋了！咋弄的这是？”
赵静嘉拿出自己那些不管有用没用的酒精棉球创口贴想给郭岢包扎一下，谢婷婷和李辰昕出去帮忙打扫碎片，杨云萱看她那一小包面包太不够吃直接从柜子里翻出一盒方便面给她泡好，顺带告诉她晚上可以用她的热水洗头，连莫绝都关切地表示这烫伤不是小事，让她去医务室看一看。
舍友们的关心让郭岢有些手足无措，单亲家庭出身的她过得就算再顺风顺水，终究也是缺爱的。
下午到了饭点，跑去办公室交复印件的郭岢发现办公室的门锁着，东跑跑西转转最后才拦到一个老师问。
“现在来交文件？你咋不早点过来？这都几点了老师们早都下班了。”
虽然她的语气里并没有明显的厌恶和不耐烦，但这番话让从小尊师重道乖宝宝的郭岢有点生气，早点过来？不上课过来交文件吗？我哪有空啊？且不说老师查得严不严，这学校的时间安排也就饭点才有自由时间可以支配，你们下班那么早，哦你们四点钟下班，两点上班，上午九点上班十一点人就不在了，让我上哪里找？
郭岢当然知道行政部的老师都是什么德行，她好歹也当过三年班长，在初中对这帮人难道就没有戾气吗？只是当时她学业较为轻松，没有高中这么紧张艰难，所以并不显。不过郭岢虽然不满，最终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哦了一声淡漠离开了，郭岢又到楼下医务室转了圈，想着医生要是在顺便给自己抹点烫伤膏什么的，毕竟难得来一次行政区，平常下课上厕所都略显奢侈。
医务室门开着灯亮着，但是没有人，医生应该是吃饭去了。郭岢懒得再等，腿虽然有点疼，但还不至于不抹药不行的地步，她沉默着走出门外，看到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猫，突然来了兴致，从宽大的校服兜里掏出中午没吃完的面包，慢慢凑过去蹲下来。
俗话说人要是倒霉，喝凉水都塞牙。一天都走背字的郭岢没想到连喂只猫缓解一下郁闷的心情都要被猫嫌弃，她实在没想到那小白猫捏着步子靠过来，居然只是嗅了嗅就熟练地跳走了！
“有些猫只能吃肉不能吃碳水的，那猫可能是别人养的不小心跑到咱们学校里来的。”谢婷婷出现在郭岢身边，把她拉起来。
“你现在要出校上小班吗？”郭岢知道谢婷婷课业有些跟不上，最近报了小班办了走读，下午的课上完就出校门去补课了。
“今天没课，我有这个走读生的卡，想出去吃点。过几天我把宿舍那边弄好了我妈过来陪读，就真没自由的日子了。走不走，一起去吧。”
“emmmm，万一老师碰巧过来查发现我翘晚自习了咋办？”叛逆这种东西郭岢有，但不多。
“你就说你腿烫伤了我带你出去买药。”谢婷婷大大咧咧地一把拖走郭岢，作业？档案？成绩？那都是明天的事，不差这一天的，人总要放松一下的。
打算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两人没有看到那只灵巧的小白猫，左跳右跳，穿越灌木丛，跳上了在不远处枫树下的张珩身上。
第二天下了早自习，郭岢就飞奔到行政部交文件，结果因来太早了又吃了闭门羹。人家老师九点上班，她早上七点半过去能看见人就有鬼了。下了第二节正课，她跟负责点名的赵静嘉打了个招呼，利用课间操的时间去交文件。没办法，那她有空的时候老师都不上班，她只能通过“数课间操人头的班长是自己舍友”这样的“后门”关系交文件。这回老师是见到了，可行政部的老师嫌弃她的复印件有褶皱，皱巴巴的如何放入档案？于是乎可怜的郭岢只得在下午体活课的时间跑去超市打印，并小心翼翼地放到文件袋里。
“行了行了差不多可以了，你这态度，拿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化了，比封建余孽看见自己十八代单传的小祖宗有过之而无不及。”
学校一周一次的体活课是难得的自由活动时间，虽然有些时候宿舍、教室需要进行大扫除，但对于天天坐在教室里连课间十分钟都不怎么动弹的学生而言，大扫除都算是放松时间。而今天没有扫除任务轮值的谢婷婷本来是打算和郭岢一起打羽毛球的，陪她来一趟超市已经浪费了本就不多的自由活动时间，见她如此慢条斯理地收拾那几张纸，忍不住吐槽道。
“好比喻，它现在就是我祖宗。”郭岢表示自己现在也是备受折磨，“就怕我明天递过去她跟我说什么格式不对，文件复印哪里有问题又让我重新打印。”
还真别说，郭岢的嘴这次还真灵得跟开过光一样，第二天老师果然以“无注释、没单倍行距，图片没对齐”的理由拒收了。
“玛德这帮行政部的人到底有什么用，天天整出点破事，用形式主义折腾人。”从办公室里出来，郭岢额头上的青筋直跳，忍到出了楼，见四周无人，才开始破口大骂。
然后她就发现学神张珩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面无表情地从她身边滑过。
“啊不是，他刚刚是在我身后吗？不对啊我身后没人啊，这人怎么走路没声啊！他有没有听到我刚刚骂老师？他不会举报我吧？不对他没证据！啊不对，会不会有摄像头啊，学校的外面摄像头开不开啊，有没有录音功能啊？我记得教室里的摄像头老师要自己调才能转”郭岢又是一连串后怕假想。
“我要不要叫住他问一下？聊两句至少能让自己安心点？这种不做人的官僚体系没有人会喜欢吧，学神大人应该不会闲到用这个举报我吧，张珩一直以来都冷冰冰的，不会对维护权威有狂热追求吧。话说这两天我一直偶遇张珩，该不会我俩有什么奇妙的缘分吧！”
郭岢望着前方熟悉的快步走的身影，继续浮想联翩。脑子里想着上去和人家搭话，话题都想好了，就接着骂形式主义的学校老师，但一点行动力都没有，还是慢吞吞地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