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开始动摇
“飞机票已经买好了，明天晚上九点。”
冯景庭退出买票程序，向厨房的方向说了一声，就打开了抖音，看起了视频。
盼望已久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可郭千雪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反而还有种说不出的丝丝纠结。
她放下手中的抹布，从开放式厨房走了出来，在冯景庭身边坐了下来，“我想回山里去看看。”
也不知为何？
此时，她很想念山里的小房子和小院子。
“你说什么？”
冯景庭沉浸在抖音里的搞笑视频中，脸上还挂着笑意。
“我想回山里去看看。”郭千雪小心翼翼地重复了一遍。
冯景庭脸上的笑意，瞬间就消退了。
他关闭了抖音，把手机放在了茶几上，转头看着身旁的郭千雪，好像不认识她一样。
一直很听话的她，此时却如此不可理喻。
冯景庭很想发火，耳边却响起了儿女昨天离家时的叮嘱声，“爸爸，妈妈一直在家替您和我们孝敬爷爷奶奶，现在爷爷奶奶都离开了，妈妈去您打工的地方，请您一定要照顾好她。”
他强压住心中的火气，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柔和些，“我们才从山里出来两天，你怎么又想起回山里去？”
“我想走之前，再回山里去看看。”
看着她乞求的眼光，冯景庭有些恍惚。
郭千雪不是个美人，但眼睛和嘴唇长得特别好看。
冯景庭第一次见她，就被她的眼睛和嘴唇征服了。
如今，已是五十五岁的郭千雪，眼睛还如当年般明亮而有神，总能在她的眼睛里，捕捉到宁静、热烈、聪慧和敏感。
嘴唇自然呈现粉嫩的色泽，双唇微微上扬，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散发着独特的魅力。
见他不出声，郭千雪说：“你不想回山里去，就在家等我，我自己回去。”
“我陪你回山里。”
听他这么一说，郭千雪很是惊喜，浅笑道：“谢谢你！”
起身，就去房间换衣服了。
到了车站，他们坐上了离山里比较近的中巴车。
下了中巴车，还要走四十分钟左右的山路。
现在的山路比以前好走多了。
以前进山的路，全被荆棘茅草覆盖了，每走一步，都要伸手去扒开荆棘茅草，才能看见路；现在进山，虽然还是能看见荆棘茅草，但荆棘茅草中间，却有一条三米宽的水泥路。
不知是山里的路基本不稳固，还是修路的人偷工减料了？
只是这水泥路，才没铺几年，已经出现了坑坑洼洼和裂缝。
但这并不影响山里人的出行。
无论是进山，还是出山，脚上的鞋子至少不会沾上泥土了。
路旁的豌豆，开花了。
不知道是品种不同，还是土壤原因？
有的开白色的花，有的开粉色的花。
但都很漂亮。
郭千雪很是喜欢。
一路上，冯景庭很少说话。
即使郭千雪提起话头，他最多也是应下一声“哦”，或者“不清楚”。
只是，看见郭千雪蹲下身，给路旁的豌豆花拍照时，他会瘪瘪嘴，心里暗语，“不晓得豌豆花有什么好看？”
还在村口，郭千雪就看见她家的小院子被人拉起了绳子，挂满了做干咸菜的角儿菜。
她心里很不舒服。
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走进小院子，看到敞开的两方，挂满了切成长条的角儿菜，如同帘子般，遮挡住了外面的风景。
洗衣台旁边摆放着肥皂、洗衣粉和刷子，也不知道是院子里哪个邻居的？
郭千雪住在山里的时候，院子里邻居经常用羡慕的语气说道：“你家的洗衣台真好，不晒太阳，不淋雨，高矮适中。”
她爱整洁，并且不习惯与外人共用东西。
所以，无论院子里邻居怎样说，她从未邀请过他们，来她家洗衣台洗衣服。
可才离开山里两天，他们就占用了她家的洗衣台和小院子。
郭千雪的心，痛了一阵又一阵。
辛辛苦苦打造出来的小院子，被他们一声不吭地无情摆布，已经失去了原有的风味。
她拿出钥匙，打开了小房子，房间里的东西，还是离开时的模样。
很庆幸，当时没有把小房子的钥匙交给他们。
端出书桌下的凳子，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山。
近处的山，能看见松树的模样；远处的山，只能看见它们朦朦胧胧的陵角。
突然想起了，那句风靡一时的爱情誓言：山无陵，天地合，才敢与君绝。
“坐在窗前看什么？”
冯景庭和院子里邻居打完招呼，回到了小院子。
郭千雪浅浅一笑，“我在看山。”
“你在山里住了两年半，难道还没有看够吗？”
他很不理解，五十多岁的人了，为什么还怀有一颗少女的心？
“太矫情了。”
冯景庭面无表情地丢下一句话，又去找院子里邻居聊天了。
郭千雪一点也不生气。
懂你的人，你不说，也知道你在想什么；不懂你的人，即使你说了，还觉得你在无理取闹。
他们结婚三十年，冯景庭一直在外打工。
除了特殊情况，每年只有春节才回家一次，并且在家待的时间也不长，一般都是二十天左右。
郭千雪从未去过他打工的地方。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实在太少了。
冯景庭不懂她，很正常。
她也能理解。
下午的时候。
冯景庭与院子里的邻居，在晒坝上打纸牌。
郭千雪去了她的菜园。
冬寒菜和菠菜都长得很茂盛，菜心开满了花，油菜苔又可以掐了，白萝卜和角儿菜，都被冯景庭的堂哥扯来做了干咸菜。
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它们也不再属于她了。
有两个山里人听说郭千雪回到山里了，忙把他们的手机拿来，让她给他们的手机清理内存。
他们说：“不想你离开山里。”
郭千雪能理解他们。
充电费、燃气费、电话费，他们来回要花十元的车费去县城，还得搭上半天的时间。
郭千雪住在山里的这两年半，都是她在自己的手机上帮他们处理。
不光为他们节省了不少金钱，还节省了不少时间。
晚饭，是郭千雪在冯景庭的堂哥家做的。
他们家的燃气灶、锅碗瓢盆，都洗干净打好包了。
晚上，躺在床上的冯景庭打着呼噜，睡得很沉。
郭千雪却一点睡意也没有，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她开始动摇了，有点不想去广城。